第5章
天不欺的事情，在陸昂心里，一直是個心結(jié)。
陸安年思索良久，終于還是決定吐露真相：
“爺爺，縣衙，仙師，已經(jīng)不可信了！你在家養(yǎng)病或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我今天可是親眼所見！趙金峰這個狗東西，竟然想著要將咱們那些重癥的鄉(xiāng)鄰一同拉去死人坑燒掉！”
轟！
聽到這句話的陸昂頓時如遭雷擊，瞪大了雙眼：
“怎么可能！這么豬狗不如的行徑，仙師為什么不阻止？”
“安年，你今日莫不是當(dāng)真將那些活人燒死了？”陸昂支起了身子，很顯然收到了不小的沖擊。
“放心吧，爺爺，我悉數(shù)為他們施了針，安頓起來了?！标懓材贲s忙上去攙扶安慰道。
聽到陸安年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陸昂這才放下了心，開口連聲夸道：
“好，好，這才是我陸昂的好孩子！”
“你記住，人可以窮，可以落魄，但氣節(jié)不能丟?！?/p>
陸昂年輕時讀過不少書，這些想法在旁人看來或許迂腐，但他卻奉為圭臬并實行到底。
“至于天不欺，至于這場鼠疫，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是他們一手操縱的！”
“孩兒甚至懷疑這里面還夾雜著仙師的手段！”
“......”
陸安年訴說許久，直到床頭油盡燈枯，屋子沒了光亮，這才勉強講完。
“怎可如此！”
“當(dāng)官自然是要為民請命的！當(dāng)仙師也應(yīng)該這般！不然他們吃朝廷的俸祿做什么！”
“我陸家祖業(yè)栽在這些腌臜小人手里，我，我死不瞑目??！”
“安年，爺爺要去告狀，去太安城告狀！”陸昂臉色憋紅，作勢要掙開陸安年的手起身。
就算是陸安年，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有些詫異。
陸昂沒有怪背后捅刀的鄉(xiāng)鄰，而是對蜉蝣縣的上位者破口大罵。
可太安城離蜉蝣縣十萬八千里。
就算自己這樣的青壯沒日沒夜去趕路，也要數(shù)月行程，自家爺爺病入膏肓，是怎么想著去太安城的？
這迂腐的腦筋，有時候令他也異?？鄲?。
不過這樣也好，心結(jié)解開，對日后病愈或許有益。
“爺爺，您先別急，這世上這么多藥材，我一定可以磨出一帖能治好你身體的方子，到時候咱們一起想辦法將蜉蝣縣的鼠疫給平息下去，屆時帶著鄉(xiāng)鄰一同前去，咱這么多證人，料他們想賴也賴不掉！”陸安年安慰說道。
現(xiàn)在的他愈發(fā)覺得那本被迷霧遮擋的《人祖內(nèi)經(jīng)》里有治愈疾病的法子，不然為何他行醫(yī)之后那迷霧便好似消散幾分？
陸安年堅信，只要他能治好第一個人，便能治好第二個，第三個...第一千個！第一萬個！
到時候縣衙陰謀敗落，再想法子奪回天不欺，慢慢報仇！
聽到陸安年的寬慰，陸昂這才舒展出些許笑容，緩緩道：
“唔...好，好，你說的也是，是爺爺糊涂了，就聽你的！”
“安年，既然縣衙不可信，仙師不可靠，那咱們也不能氣餒，咱們陸家世代行醫(yī)，自然還是要想法子救人的！”
“再難也要救?！?/p>
陸安年也緩了口氣，點了點頭。
自己爺爺這脾氣，有時候難勸的很。
正當(dāng)陸安年打算回到側(cè)屋練習(xí)吐氣法，將夢中迷霧撥開時，一陣砸門聲鉆入他的耳中，將心思攪亂：
“嘭嘭嘭！”
“嘭嘭嘭！”
“開門開門！官府例行檢查！”
陸安年透過窗戶看去，借著未化的雪映照出的白光，見著四個口鼻蒙著麻布的官差正一家家砸門。
而他們身后，一串病懨懨的鄉(xiāng)鄰帶著沉枷，滿臉苦澀。
怎么回事？
陸安年心頭涌起一陣不好的預(yù)感，隨后看了看病床上的陸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很快，那幾個官差的行動便給出了答案。
“差爺，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一名婦人帶著些許怯懦將門打開。
但她還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官差一腳踢翻在地。
“給老子滾開！縣老爺剛下的令，家中凡有重病患者的，悉數(shù)安置到天不欺后屋進行統(tǒng)一診治！”說罷，那幾名差人顧不得婦人的哭喊，朝著屋內(nèi)沖去。
為首之人名叫張猛，黑眼手下。
他原先是蜉蝣縣出了名的潑皮，靠著賭錢發(fā)了筆財，跟趙金峰買了張捕頭的皮，便開始作威作福起來。
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便沒少干，如今鼠疫肆虐，更是成了趙金峰的好爪牙。
“差爺！差爺！沒有！里面真的什么都沒有！”
“沒有？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么？”張猛將床上襁褓提起，揮了揮，也不管婦人如何哭求，便要強行將他帶出屋外。
“使不得！他還是個孩子，未滿周歲的孩子！我求你了！他去了天不欺，斷然是活不成的！”
“那好，你既然這么喜歡這娃娃，那便隨我們一同去吧！一起帶走！”
陸安年五感清晰，雖然兩家之間隔有一段距離，但還是聽得異常真切。
他靠在墻上，這一陣陣哭喊化作怒火充斥滿整個胸膛。
這些畜生，竟然挨家挨戶開始抓人，甚至連嬰孩都不放過。
當(dāng)年治病救人的天不欺在他們手中，居然成了絕命之地！
外面哭喊越來越近，一起傳入陸安年耳朵的，還有陣陣謾罵：
“張猛，你這狗貨，換了這身皮子，也還是下九流的貨色！”
“婦孺都不放過，老子當(dāng)年就該將你尿地里...”
“是不是老子沒收拾你們，嘴巴賤的慌？”張猛將刀插入謾罵者嘴中，猛的一轉(zhuǎn)，卷掉滿口牙齒，鮮血裹著碎肉砸在地上，陸安年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被嚇的一個激靈。
“你們該慶幸，今日來的不是黑眼班頭，不然有你們好受的！”張猛罵道。
床上的陸昂看出了陸安年異樣，關(guān)切問道：
“安年，你怎么了？外面發(fā)生了何事？”
“爺爺，縣衙瘋了，在外頭到處抓人！”
“他們現(xiàn)在連婦孺都不放過，那些被抓的鄉(xiāng)鄰正在罵著！”
“你可千萬忍一忍不要出聲，要是被抓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陸安年神色緊張，現(xiàn)在的他，并不是很想與縣衙的人起正面沖突。
可張猛等人的腳步此時已然踏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