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在進行中......影后遠兒東的臉在環(huán)形補光燈下顯得無懈可擊，
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頂級工匠精心打磨過的暖玉，細膩地吸收著光線，又柔和地發(fā)散出去。
高清鏡頭貪婪地捕捉著她濃密睫毛下那雙明澈的眼眸，此刻正盈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水光瀲滟，足以讓任何屏幕前的觀眾心頭一軟。
她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耳垂上那枚小巧卻價值不菲的鉆石耳釘，碎鉆折射的光芒在她頸側(cè)跳動，
像是一串無聲的密碼。直播間的彈幕如同洶涌的潮水，鋪天蓋地，層層疊疊地滾過屏幕側(cè)邊。
狂熱的告白、路人驚嘆的贊美、媒體人專業(yè)的分析……五顏六色的文字匯成一片沸騰的海洋。
“東寶今天美出新高度！”“這狀態(tài)絕了，內(nèi)娛顏值天花板當之無愧！”“影后氣場兩米八！
新片沖獎預定！”“嗚嗚嗚姐姐看我！求翻牌！”主持人恰到好處地拋出那個設計好的話題，
聲音帶著職業(yè)化的熱情：“我們都知道兒東不僅是影后，還是學霸呢！
當年可是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中戲的，對吧？能跟觀眾朋友們分享一下您的高考經(jīng)歷嗎？
給正在考試的弟弟妹妹們一點鼓勵！”問題像一顆精心拋出的糖果，
等待著明星用光鮮的經(jīng)歷去包裝它。按照流程，
遠兒東應該微笑著講述一段勵志而模糊的奮斗史，關于深夜的燈光、成堆的習題冊，
以及踏入藝術殿堂那一刻的“夢想成真”。她的唇角依舊保持著那個完美的弧度，
甚至加深了些許，如同春日湖面漾開的漣漪。那雙被無數(shù)鏡頭贊譽為“盛滿星辰”的眼睛，
此刻卻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掠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銳利。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刺目的燈光，穿透了這間堆滿昂貴設備和虛假繁榮的直播間，
投向某個遙遠而幽暗的過去。幾百萬雙眼睛，隔著冰冷的屏幕，屏息凝神。
遠兒東涂著迪奧最新款絲絨唇釉的嘴唇，輕輕開啟。那抹精心描繪的嫣紅，
在強光下突然顯得格外刺眼，像凝固的血。清晰、穩(wěn)定，
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殘忍的平靜，三個音節(jié)從她唇間清晰地吐露，
如同三顆冰珠墜入滾燙的油鍋?！?49?！睍r間在那一刻發(fā)生了詭異的扭曲。直播間里，
那些瘋狂滾動的、五顏六色的、承載著無數(shù)情緒的彈幕，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瞬間抹去，
屏幕側(cè)邊一片死寂的空白。連帶著那些價值不菲的“火箭”、“跑車”打賞特效，
也凝固在發(fā)送的瞬間，如同被封存在了電子琥珀之中。只有遠兒東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
在驟然顯得空曠而詭異的直播畫面上，像一尊冰冷的玉雕。死寂僅僅維持了不到半秒。隨即，
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像是被投入了一顆戰(zhàn)術核彈?！稗Z——！”遠兒東甚至能清晰地聽到直播室外，
助理小楊驚恐至極的尖叫，像一根針扎破了膨脹到極致的氣球。緊接著，
是某種沉重物體被猛地撞倒的悶響，
伴隨著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大概是慌亂中碰倒了桌上的馬克杯。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氣，
混合著紙張被打濕后散發(fā)的特殊氣味，不合時宜地彌漫開來。遠兒東臉上的笑意紋絲未動，
依舊是那個完美的弧度，只是那雙眼睛深處的寒潭，徹底凍結了。
她甚至沒有去看瞬間被“爆掉”的直播狀態(tài)提示燈。世界在她周圍徹底瘋狂，
信息爆炸的轟鳴仿佛隔著厚厚的玻璃幕墻。她只是微微側(cè)過頭，
對著那早已沒有信號的鏡頭方向，用只有自己能聽清的音量，低語了一句：“媽，
你聽見了嗎？”時間被粗暴地撕開一道口子，
猛地倒退回十五年前那個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夏天。加爾省教育廳那棟威嚴的蘇式老樓，
巨大的廊柱投下濃重的陰影，像一張無形而沉重的網(wǎng)，籠罩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空氣里彌漫著老式文件柜的木頭味、陳舊紙張的霉味，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權力和焦慮的氣息。蟬在窗外高樹的枝葉間聲嘶力竭地鳴叫，
單調(diào)而令人煩躁。十六歲的遠兒東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T恤，緊跟在母親林靜秋的身后。
她的身體微微佝僂著，像是被無形的重擔壓垮了脊柱，腳步虛浮，
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地磚上，又像踩在云端。手中那張薄薄的、幾乎被汗水浸透的成績單，
邊緣已經(jīng)卷曲發(fā)毛。上面那個鮮紅刺目的數(shù)字——“149”——像一道丑陋的傷疤，
烙在紙上，也烙在她的靈魂深處。走廊里光線昏暗，
只有盡頭會議室那扇厚重的、鑲嵌著磨砂玻璃的木門縫隙里，透出幾縷慘白的光。門虛掩著，
里面?zhèn)鞒隹桃鈮旱偷慕徽劼?，嗡嗡作響，如同不祥的蜂鳴。林靜秋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精心修飾過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緊繃。她伸出手，
那雙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此刻卻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她沒有說話，
只是用一種近乎命令的眼神，示意遠兒東把那張恥辱的成績單遞過來。
遠兒東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才松開手指，讓那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紙落入母親的手中。林靜秋接過成績單，
看也沒看，手指異常穩(wěn)定地，以一種近乎冷酷的精確，將它對折，再對折。
堅硬的紙角刮過皮膚，留下細微的紅痕。然后，
她拉開自己那個價值不菲的、散發(fā)著柔和皮革光澤的手袋拉鏈，將它塞進了最深的夾層里，
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枚必須深埋的、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做完這一切，她才抬起眼，
目光像探針一樣刺向遠兒東。那眼神里有審視，有警告，
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混合著悲哀和某種決絕的東西?！按龝?，一個字都不要多說。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鋼鐵般的硬度，“讓你簽字就簽字，讓你按手印就按手印。
聽明白了？”遠兒東的下頜繃得死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想反駁，想質(zhì)問，想尖叫。
憑什么？憑什么她的人生要被這樣安排？憑什么這個可笑的分數(shù)就能決定一切？
憑什么……可當她撞上母親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里面翻涌著她這個年紀還無法完全理解的巨大壓力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孤注一擲時，
所有涌到喉嚨口的憤怒和委屈，瞬間被凍結、碾碎，化成了喉嚨深處一團腥甜的硬塊。
她只能重重地、屈辱地點了一下頭，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含糊不清的“嗯”聲。就在這時，
會議室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面拉開了。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燈光傾瀉而出，
瞬間將走廊的昏暗驅(qū)散了大半。
一個穿著筆挺藏青色短袖襯衫、梳著嚴謹三七分頭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門口。
他臉上掛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公式化的熱情笑容，眼角的細紋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弧度。
“靜秋姐！哎呀，可算到了！快請進，請進！”男人的聲音洪亮而熱情，
帶著一種官場上特有的熟稔和不容置疑。他的目光飛快地在林靜秋臉上掠過，
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意味，隨即又落到遠兒東身上，那笑容瞬間變得更加“和藹可親”，
“這就是遠兒東吧？好孩子，好孩子！一看就聰明伶俐，有靜秋姐當年的風采！
”他側(cè)身讓開通道，做了一個夸張的“請”的手勢。
林靜秋臉上瞬間切換出一種近乎完美的社交微笑，矜持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親近：“柏森，
又給你添麻煩了?！彼匀坏厣斐鍪?，輕輕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臂，動作熟稔無比。林柏森，
現(xiàn)任加爾省教育廳發(fā)展規(guī)劃處處長，遠兒東的親舅舅。遠兒東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
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跟在母親和舅舅身后，
踏入了那間光線過分充足、彌漫著空調(diào)冷氣和濃重茶香的會議室。長方形的會議桌光可鑒人，
反射著頂燈冰冷的光。桌邊已經(jīng)坐著幾個人。主位上，
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同樣款式但質(zhì)地明顯更為考究的藏青色襯衫的老者，
正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茶杯里的浮沫。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仿佛進來的只是兩個無關緊要的辦事員。那是她的外公，林國正，
一個名字在加爾省教育系統(tǒng)里沉甸甸如同磐石的存在，剛剛從某個要害位置退下來不久，
余威猶熾。另外幾個穿著相似制式襯衫的男人，臉上掛著謙恭而謹慎的微笑，
目光在遠兒東身上短暫停留，帶著一種評估貨物般的審視，隨即又迅速垂下眼瞼，
看著自己面前攤開的文件或手中的茶杯。氣氛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林柏森快步走到主位旁，
微微彎下腰，聲音恭敬而清晰地匯報道：“林老，靜秋姐和小東都到了。
”林國正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那雙眼睛并不渾濁，反而銳利得像鷹隼，
帶著一種久居上位者特有的、能穿透人心的審視力量。
他的目光在遠兒東那張蒼白而帶著倔強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里沒有慈愛，沒有溫度，
只有一種冰冷的、如同打量一件需要被妥善處理的物品般的考量。
遠兒東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丟在冰天雪地里，從骨頭縫里滲出寒意?！班?。
”林國正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回應，算是打過招呼。他放下茶杯，
杯底接觸桌面發(fā)出一聲輕響，在過分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清晰?！拔募?。
”坐在他下首的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像秘書模樣的中年男人立刻站起身，
動作麻利地將兩份裝訂好的文件分別推到林靜秋和遠兒東面前的桌面上。文件封面上，
“加爾省戲劇影視藝術人才定向委托培養(yǎng)計劃協(xié)議書”一行加粗的黑體字，
像烙鐵一樣灼燒著遠兒東的視網(wǎng)膜。
旁邊還有一個醒目的編號：[嘉教特字（2008）第009號]?！办o秋同志，
遠兒東同學，”秘書的聲音平板無波，像是在宣讀某種判決書，
“這是本次委培計劃的協(xié)議書，請兩位仔細審閱。
重點確認委托培養(yǎng)單位——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
以及定向委培生畢業(yè)后必須返回我省相關文藝單位服務至少十年的條款。確認無誤后，
在乙方和丙方位置簽署姓名、日期，并按指印?！绷朱o秋拿起文件，指尖冰涼。
她翻頁的速度很快，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上飛速掠過，
留在“中戲”、“表演系”、“免試入學”、“定向分配”、“十年服務期”這些關鍵詞上。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有嘴唇抿成了一條更加蒼白的直線。遠兒東也機械地翻開文件。
那些方塊字在她眼前跳躍、扭曲，像一群嘲弄她的黑色螞蟻。
“……鑒于乙方（遠兒東）在藝術潛質(zhì)方面表現(xiàn)突出，經(jīng)專家綜合評定，
符合特殊人才破格錄取標準……”一行字突兀地跳進她的視線。
她死死地盯著“表現(xiàn)突出”、“特殊人才”這幾個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她哪里有什么“突出表現(xiàn)”？除了那個羞于啟齒的149分！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母親。
林靜秋卻避開了她的目光，徑直拿起桌上那支吸飽了紅墨水的鋼筆，拔掉筆帽。
筆尖懸停在乙方簽名處的空白上，紅色的墨水在尖端凝聚，像一顆搖搖欲墜的血珠。
“媽……”遠兒東喉嚨發(fā)緊，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林靜秋握筆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依舊沒有看女兒，只是那懸停的筆尖，泄露了她內(nèi)心并非毫無波瀾。她的目光，
越過桌面上攤開的文件，投向主位上那個巍然不動的身影——她的父親，林國正。
林國正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姿態(tài)從容。他的目光掠過女兒微微顫抖的手，
落在遠兒東那張寫滿不甘和屈辱的臉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情，
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會議室里落針可聞。
空調(diào)出風口發(fā)出單調(diào)的嘶嘶聲，窗外的蟬鳴仿佛也遠去了。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終于，
林靜秋握著鋼筆的手，落了下去。筆尖觸碰到光滑的銅版紙，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紅色的墨水流暢地洇開，勾勒出“林靜秋”三個娟秀卻帶著沉重力量的字。她簽得很快，
很穩(wěn)，仿佛在完成一項早已注定的儀式。簽完，她放下筆，將文件輕輕推回到秘書面前。
然后，她拿起旁邊那盒紅色的印尼印泥，打開蓋子。那鮮紅的印泥，像一汪凝固的血。
她看向遠兒東，眼神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
遠兒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她感到一陣眩暈。
母親簽下的名字，那刺目的紅色印泥，外公冰冷的視線，舅舅臉上那虛偽的和藹，
周圍那些沉默而審視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像巨大的磨盤，要將她碾成齏粉?！昂炞?。
”林靜秋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進遠兒東的耳膜。
遠兒東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凍僵的樹枝。她顫抖著，拿起那支母親剛剛放下的鋼筆。
筆桿上還殘留著母親手指的溫度，此刻卻燙得她幾乎握不住。
她看著乙方簽名處那片刺眼的空白，那空白仿佛在無聲地嘲笑她的149分，
嘲笑她整個人生。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幾乎窒息。她猛地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喉嚨。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住那只劇烈顫抖的手，
將筆尖狠狠戳向簽名處。黑色的墨水（秘書在她拿起筆時，
無聲地換上了一支藍黑墨水的鋼筆）在紙上洇開一個丑陋的墨點。她咬著牙，一筆一劃，
極其用力地寫下自己的名字——遠兒東。字跡歪歪扭扭，帶著一種發(fā)泄般的狠勁，
最后一個“東”字的豎鉤，甚至劃破了紙張。簽完，
她像丟掉一條毒蛇般猛地將鋼筆甩在桌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會議室里格外刺耳。
鋼筆在光滑的桌面上滾了幾圈，留下幾道斷續(xù)的藍黑色墨跡。林靜秋的眉頭瞬間擰緊，
眼神凌厲地掃了她一眼。林國正端著茶杯的手也頓住了，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刺向遠兒東。
遠兒東卻不管不顧。她一把抓過那盒鮮紅的印泥，將自己的右手大拇指狠狠地按了進去，
沾滿了那刺目的紅色。然后，她帶著一種近乎自毀般的決絕，將沾滿紅泥的大拇指，
重重地、狠狠地摁在了自己名字旁邊那方小小的空白處！“噗”的一聲輕響。
一個鮮紅、飽滿、甚至帶著幾分猙獰的指印，清晰地印在了雪白的紙上。
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也像一個永不磨滅的恥辱烙印。
秘書面無表情地收回兩份簽好的文件，仔細檢查著簽名和指印。
林國正的目光終于從遠兒東那帶著紅泥的手指上移開，重新端起茶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輕輕吹了吹水面并不存在的浮沫，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重量，
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好了。事情辦妥了?！彼畔虏璞?，
杯底與托盤發(fā)出一聲輕響，像一錘定音，“靜秋，你當年是95屆第003號，
現(xiàn)在小東是08屆第009號?！彼D了頓，目光掃過遠兒東蒼白緊繃的臉，又看向林靜秋，
“路，家里都給你們鋪好了。剩下的，看你們自己走了?！彼酒鹕?，
藏青色的襯衫挺括得不帶一絲褶皺。他不再看任何人，徑直向會議室門口走去。
林柏森立刻殷勤地跟上，搶先一步打開了門。林靜秋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絲，
但隨即又挺得更直。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對著桌邊幾位官員微微頷首：“辛苦各位了。
”遠兒東站在原地，手指上那抹粘膩、刺眼的鮮紅，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的皮膚，
一直燙到心底。她看著外公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看著母親矜持而疏離地應付著官員們的客套。巨大的會議桌光潔如新，
映著她渺小而孤獨的身影，還有那個鮮紅刺目的指印，如同一個無聲的、巨大的嘲諷。
路鋪好了？鋪向哪里？鋪向一個用149分的恥辱和鮮紅指印換來的，金光閃閃的牢籠嗎？
窗外的蟬鳴突然又尖銳地響了起來，鋪天蓋地，仿佛要將她徹底吞噬。時間粗暴地向前撕扯，
將那個恥辱烙印的夏日會議室狠狠甩在身后。十五年。
足夠一個被硬塞進頂級學府的149分“特殊人才”，在鎂光燈和聚光燈的反復淬煉下，
脫胎換骨。足夠中戲校園里的銀杏葉，落了又黃，黃了又落十五個輪回。
足夠遠兒東這個名字，從一個需要被深埋的符號，變成響徹華語影視圈的金字招牌。此刻，
京都最頂級的私人會所“云頂”深處，一個名為“松濤”的巨大包間內(nèi)，
氣氛卻與外面的靜謐奢華截然相反。水晶吊燈灑下炫目的光芒，
映照著巨大的旋轉(zhuǎn)餐桌上琳瑯滿目的珍饈美味，銀質(zhì)餐具反射著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