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木錯的清晨像一幅未干的水彩畫。湖水藍得近乎不真實,與天空在遠處融為一體。
蘇燃站在湖邊,看著自己的倒影在水面上微微晃動——比一個月前圓潤了些,
眼睛也不再是兩口枯井。"風大。"哲烏達瓦將一件藏青色羊毛披風裹在她肩上,
手指在她頸側短暫停留,確保領口貼合,"別著涼。"他今天穿了正式的藏袍,
深紅色面料上用金線繡著繁復的吉祥紋樣,腰間系著銀飾,走動時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陽光照在他眉骨上的疤痕上,為那道銀白色的痕跡鍍了層金邊。"像畫里的護法神。
"蘇燃脫口而出,隨即因自己的直白而耳根發(fā)熱。哲烏達瓦唇角微揚:"護法神可不會這樣。
"他突然彎腰,將蘇燃被風吹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指尖擦過耳廓的溫度比陽光還燙。
湖岸線很長,他們沿著淺灘慢慢走著。哲烏達瓦始終走在靠湖的一側,
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風浪濺起的水花。蘇燃的靴子踩在濕潤的砂石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數(shù)著腳步,哲烏達瓦突然停下。"看。"他指向湖心,"黑頸鶴。
"一對修長的水鳥在遠處游弋,優(yōu)雅如湖中精靈。蘇燃想起那個關于鶴與雪蓮的夢,
想起佛堂里那幅唐卡,想起哲烏達瓦說過的每一句"留下來"。
"我本來..."她盯著湖面,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淹沒,"是來結束一切的。
"哲烏達瓦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他沒有打斷,只是靜靜地站著,
像一座可供依靠的山峰。"清醒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空殼。"蘇燃繼續(xù)道,
目光追隨著那對黑頸鶴,"設計院的工作,同事的關心,
甚至林耀...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她踢了踢腳邊的石子,"藥片只能讓我麻木,
不能讓我感覺活著。"石子落入湖中,激起一圈漣漪。哲烏達瓦的手懸在她背后,沒有觸碰,
卻傳遞著無聲的支持。"然后我在雜志上看到岡仁波齊的照片...那么圣潔,那么遙遠。
"蘇燃仰頭看向遠方的雪山,"我想,如果一定要離開,至少選個干凈的地方。
"湖水拍岸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哲烏達瓦的手終于落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
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卻又在下一秒立刻松開。"現(xiàn)在呢?"他問,
聲音低沉如遠處的雷聲。蘇燃轉向他,
發(fā)現(xiàn)他眼中閃爍著某種危險的光芒——像是壓抑許久的暴風雨即將爆發(fā)。她本該害怕的,
卻奇異地感到安心。"現(xiàn)在..."她低頭看著腕上的佛珠,
"我想我應該看看雪蓮開花的季節(jié)。"哲烏達瓦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他轉身面對湖水,
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在平復某種強烈情緒。陽光照在他緊繃的側臉上,勾勒出刀刻般的輪廓。
"六月。"良久,他啞聲說,"我?guī)闳タ础?回程時,哲烏達瓦的車開得很慢,
時不時從后視鏡看蘇燃一眼,仿佛確認她還在那里。蘇燃靠在車窗上,
看著窗外掠過的經幡和瑪尼堆,第一次注意到它們的色彩如此鮮艷——藍如天空,白如云朵,
紅如火焰,綠如草原,黃如大地。"晚上有個家族宴會。"哲烏達瓦在等紅燈時突然說,
"你愿意來嗎?"蘇燃下意識想拒絕,卻在看到他緊握方向盤的指節(jié)時改變了主意:"好。
""真的?"他轉頭看她,眼睛亮得驚人。"真的。"蘇燃點頭,"但我沒有合適的衣服。
"哲烏達瓦嘴角上揚:"已經準備好了。"回到祖宅,侍女領著蘇燃去了客房。
床上攤著一套精美的藏袍——白色緞面上衣配藏藍色長裙,腰間是一條銀線編織的腰帶,
旁邊還放著配套的綠松石項鏈和銀鐲。"哲烏少爺親自選的樣式。"侍女幫蘇燃穿上藏袍,
手指靈巧地系著復雜的衣帶,"腰鏈要這樣繞三圈..."但無論怎么調整,
腰鏈總是松垮垮地垂著。侍女急得額頭冒汗:"奇怪,
明明是按標準尺寸做的...""我來。"哲烏達瓦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他不知何時換了一身更正式的藏紅色禮袍,胸前掛著繁復的銀飾,
黑曜石佛珠在領口若隱若現(xiàn)。侍女如蒙大赦地退到一旁,哲烏達瓦走到蘇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