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同志因獲取了重要情報,自然一舉擊潰了反動派的陰謀。而待到蘇憶歌他們一眾人聽葉遠(yuǎn)涯感慨地提起此次勝利,也是幾天后的事情了。
情報傳遞成功,且沒有任何組織成員傷亡,還將火力引入軍統(tǒng)內(nèi)部。
對他們來說,這算難得的一次大捷。
而那位被指認(rèn)為“地下黨”的林景,在事發(fā)后幾天,突然離奇失蹤。
他的結(jié)局不難猜,只是不知為何,無人愿意提起。
九夕不免疑惑,卻因忙碌不再過問。只是一次偶然,洛書文倒是和他主動談起了這件事。
整理材料的軍官躊躇片刻,才將此人的宣判結(jié)果說了出來,語氣是出乎意料的淡漠。
“林景死了。說是畏罪自殺,只是我不大相信?!?/p>
畏罪自殺嗎……
九夕聽到了自己細(xì)不可聞的嘆息。
他緩緩提起公文包,背過身去,走向風(fēng)雪交加的那方天地。即使事件早已塵埃落定,他卻仍心有余悸。
蘇憶歌的方法不算高明,但確實可行。只是限制過大,不可控因素過多,僅可用在這幾類人身上。
洛書文心思不在內(nèi)斗上,根本不愿過分針對他黨。而負(fù)責(zé)整個任務(wù)的白鴻影,則因剛上任不久,沒敢對他人下狠手,自然不會深究是誰下了套。
雖說二人皆是是反動派,但若是與肖硯一流的人比起來,他們總歸要溫和許多——除非是完不成就得丟掉自己小命的任務(wù),他們都不至于對地下黨趕盡殺絕。
不過……將來遇到的對手,很可能不會像白鴻影與洛書文那般好對付了。
九夕抬眼。
前方,是立在雪中的劇院。
許久沒有徒步趕往劇院,沿途風(fēng)景,是古城別有的一番風(fēng)情。
路旁的梅,花開又謝。那點點殷紅驕人奪目,倚著瑩白清雪,伴著灼灼燈光,顯得凄美血腥。
北城的雪很美。
不若南方的柔,不若西方的烈,就似狂放不羈的墨筆,正揮毫?xí)鴮懩蔷d延不絕的錦繡河山;又似那雄雞破曉前的微光,在熱切地呼喚——呼喚著屬于整個華夏兒女的新生。
“破曉初妝雪……”
觸景生情,九夕竟禁不住呢喃了一句,卻又霎時住了口。
洛書文曾嫌棄地說,自己身上總有種文人的酸腐氣,現(xiàn)在想想,也確然如此。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手拾起了一把花瓣,摻雜著雪的馨香。
“九夕哥哥?”
有人在喚他。
……誰?
九夕沒有任何反應(yīng),僅是僵硬地撒開手,那幾抹紅便溯風(fēng)而上,飄至遠(yuǎn)方。
“我是江舟啊,九夕哥哥!”
少年站在他身后,熱切地?fù)]手,笑容仿佛順著陽光成長。
“小江,早上好呀。”九夕回頭,眉眼彎彎地喚道,“怎么了?這時候跑出來?!?/p>
“是這樣,蘇姐找您。”
“知道了。”九夕上前,關(guān)切地摸了摸江舟的頭,“大冷天的,也不怕受涼嗎?早些回去吧?!?/p>
先前,蘇憶歌姑娘拜托自己調(diào)查了一件事。而在昨日傍晚,他也得到較為滿意的答案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入議事點,九夕卻意外尋不到人影。
他不覺一頓,卻聽得身后輕柔的腳步聲。
“你來了。”他回頭。
“九夕先生,你好?!蹦乔酀绯柯栋愕纳倥驼驹谧约荷砗蟆K燥@拘束地縮起身子,嘴角揚起靦腆的笑容。
“情報在這里,紙張有些破損,希望不要介意?!本畔σ馔鉀]有與她寒暄,而是直截了當(dāng),提起情報一事。
他翻了翻口袋,伸手將其遞去。少女緩緩接過,到手便專注地翻閱起來。
“其實,我們都猜出了殺害王庭西同志的兇手。但除此之外,此情報中還有更值得關(guān)注的事情,可能會威脅到你的安全?!?/p>
“嗯……謝謝你?!碧K憶歌似乎并沒有聽清楚九夕說的話,只是含糊應(yīng)了一句。
“蘇姑娘。”九夕抬眼,注意到了蘇憶歌悵然若失的神情,緩緩開口,“王庭西同志為理想信念而犧牲,是我們心中真正的英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背負(fù)著他們的使命,繼續(xù)走下去?!?/p>
副團長說的不錯。
可學(xué)姐犧牲了,而那些害死學(xué)姐的人,仍恬不知恥地活著,他們還在殺害那些伸張正義的人士,壓榨著窮苦的黎民百姓。
“對了,先生?!碧K憶歌垂著頭,躊躇頗久,才叫住了即將起身離去的九夕,“江舟一直在尋找我們組織。他說,他知曉王庭西學(xué)姐與我是同學(xué),覺得我可信任,于是便把入黨申請書……給我了。我還是擔(dān)心,所以將申請書退給了他?!?/p>
江舟?這個傻孩子……
“他有這個心并非壞事,但我還是覺得他行事有些莽撞,暫時不適合與組織接觸,還需長期的磨練。至于其他事情,無需姑娘擔(dān)憂。不過,所有關(guān)于組織的事情,皆要對江舟保密?!本畔Φ闹讣鈩澾^折扇,笑容溫和而疏離,“看完了情報,就還給我吧,我把它銷毀?!?/p>
“好。”蘇憶歌鄭重地將情報遞給九夕,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里,似有什么堅定的光芒在閃爍。
但對上九夕目光之時,少女不免慌亂一低頭,悄悄收回目光,苦澀地笑了笑。
“先生,肖玉姐……還沒回來嗎?”
“肖玉小姐請了三天假,說是有家事處理,所以最近幾天我會忙一些,把她落下的戲補上。”九夕想了想,也只能這樣解釋。
“她還好嗎?不會……”
“現(xiàn)在無事?!本畔Φ纳袂樽屓俗矫煌?,“她的家事,我了解不多,但我明白,若我們插手,很可能是兩敗俱傷?!?/p>
蘇憶歌沉默了。
哪怕這句話,九夕確然說得直白了些,但蘇憶歌找不出理由反駁。礙于身份,她只得將擔(dān)憂放在心底。
不過,肖玉還是回來了。她依然是那副自得其樂的模樣,滿面春風(fēng)地為自己介紹各種見聞。
估計是自己多心了。
而根據(jù)王庭西事件所帶來的情報,也恰到好處地為他們摸清了前方的一些路。
在劇院待的時間越久,她這個不善交際的姑娘反倒和劇院的人越發(fā)親密起來,相較于從前,她也褪去了幾分羞澀與膽怯。
閑暇時,九夕也會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喜愛文學(xué),后蘇憶歌從肖玉口中得知,戲臺上演的那些故事,有的就是他親自操刀寫的。
出于某些原因,蘇憶歌找九夕借來了他著筆的劇本。
冬日里,天黑得很早。而那日也若往常般,劇院里早早點起了燈。
蘇憶歌捧著本泛黃的筆記本坐下,心中泛起若漣漪般,無名的喜悅。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看九夕寫的故事。
燈光昏黃,白紙黑字在它的映襯下顯得模糊,若是看得久了,雙眼就不覺酸痛。不過,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了。
少女翻閱著劇本,目光是那般溫柔。
她看得極慢,宛若品味。忽而,她晃了晃腦袋,捏著紙頁的手卻莫名一頓。
“看到什么了?”九夕回眸,語氣聽起來頗有些好奇。
錯覺。
蘇憶歌慌亂睨了一眼對方,迅速合上劇本,心中暗念。
這是她方才讀到的劇本。她察覺到,故事里的一個角色仿佛有自己的影子。
“您寫得很好?!碧K憶歌低下頭,客套地回應(yīng)了一句。說罷,她連忙伸手把劇本遞給了九夕,似在回避著什么。
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九夕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抿住了唇。
“小蘇同志,若無大事……就先歇息吧?!?/p>
“好?!碧K憶歌應(yīng)了一聲,卻突又想起什么,輕聲道:“謝謝你的劇本,再見了?!?/p>
那日,她的稿子又被退回了。算上前些天的,應(yīng)當(dāng)有了三篇。退的理由很直接,是質(zhì)量不過關(guān),這確實讓她愁苦了好一陣子。
所以,她才借來了九夕的劇本。
她知曉讀那些風(fēng)花雪月無用,但總歸能稍許緩解些焦躁的情緒。
愈是心急,便愈是難以下筆。她便想著,適度看看劇本,小憩一番,將一些雜念捋順,反倒比坐在書桌前絞盡腦汁寫來的文章效果好些。
可自己卻常被工作上的心思打斷,難以真正投入進去。
也難怪蘇憶歌會如此焦慮。宣傳革命,本就是她的主要工作。被他人否定,心中總歸會有些失落。
畢竟,是她還不夠優(yōu)秀。
但第二天,蘇憶歌卻收到了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封“修改建議”。沒有署名,字跡潦草,她本應(yīng)當(dāng)認(rèn)不出來的。
但她又有種莫名的執(zhí)念,認(rèn)定這就是誰。
或許,自己應(yīng)當(dāng)沒有那么脆弱??僧?dāng)讀起那份“建議”時,自己竟不自覺捂住嘴,紅了眼眶。
……抱歉。
而再度提筆,她已胸有成竹。
對方提出的建議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蘇憶歌問題所在,她猶如醍醐灌頂,頓時豁然開朗。
再度推開茶樓的門,悅耳的風(fēng)鈴聲如歌輕訴。
當(dāng)葉老師贊揚的目光向她投來之時,蘇憶歌卻搖搖頭,鄭重其事地開了口:“也有九夕先生的功勞。是他點醒了我的思路,對原先的文章加以指正,有如撥云見日?!?/p>
“九夕先生,謝謝你?!?/p>
“別看我?!本畔e過臉去,“反正……我本來也沒打算幫你,只是順手而已?!?/p>
“您還是切實幫到了我啊,我自然要感謝您的?!?/p>
對于九夕的回應(yīng),蘇憶歌似有疑惑,垂眼輕道一句,可少女話音剛落,卻又偏偏捕捉到了九夕眼底那一抹難得的無措。
“亂講,小蘇同志,你應(yīng)當(dāng)感謝自己才是。我僅是隨口說了些建議,此般微薄之力,本也……沒幫到什么,無需夸大呀?!本畔緡佒従弻㈩^埋進臂彎。
“小程,你還是不夠坦率啊?!比~遠(yuǎn)涯不覺會心一笑,“小蘇,其實開始大家都是一樣,從零開始,慢慢成長。而互幫互助,本是我們分內(nèi)之事。作為地下黨,我們也承擔(dān)了更多的責(zé)任,你一定要更快成長起來,為了我們革命,獻出自己的一縷星火?!?/p>
“我也是期望,終是雪燕展翅,跨越山海,飛向遠(yuǎn)方。”
蘇憶歌的眸光亮了起來。
……
小寒無聲而至。
邁入冬日至寒,劇院里也不若往昔那般門庭若市。向來忙得不可開交的九夕也清閑自在了不少。
他見這冬日雖是蒼涼得很,卻也不失為一道風(fēng)景。觸景生情,便寫了一首凄美的詩,倒也和這料峭冬日“相映成趣”。
寫罷,他動了個小心思,特地把詩留在了蘇憶歌的書桌上,還偏偏不署個名。
說來也奇怪,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九夕和蘇憶歌倒挺聊得來。有時思維的碰撞也會使九夕產(chǎn)生新的靈感。偶爾九夕寫劇本,他也會讓蘇憶歌坐在自己身側(cè),兩人時不時就會就著劇本聊上幾句。
從形同陌路的過客,到相談甚歡的知音與好友,也不過是一場心靈的碰撞。
他們會從馬列主義聊到柴米油鹽,從墻頭馬上論到日?,嵤隆U业竭@樣一個知心者,也確實難得了。
微弱的燭光搖曳,似一只如綢般的精靈跳躍。他的筆尖邀著紙張共舞,她的思想隨著故事遠(yuǎn)去。聽不到某些權(quán)貴追名逐利的嘴臉,見不到某些兵將的大肆闊談,對九夕來說,也是個難得快樂溫馨的時光。而蘇憶歌有時候會犯點孩子氣,雖然嘴上很少提起,但是私下先是暗暗對他寫的凄美結(jié)局表示不滿,然后重新找了一張紙,補了一個完滿的結(jié)局,最后把它偷偷壓在用來寫劇本的筆記本下。
九夕偶然翻開筆記本時,會發(fā)現(xiàn)底封多了幾個新的結(jié)局。對于蘇憶歌的行為,九夕從來不惱,笑笑反還接受了。甚至,他還把蘇憶歌用來寫故事的紙張收在了一個小盒子里,放在自己桌上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
例如,蘇憶歌來劇院看到的第一場戲——《丹海謠》。
在故事的結(jié)局里,誓死救國的少年被打為叛亂分子,被當(dāng)眾絞殺。仙女為了少年,用盡仙力,犧牲自己,救活了沉入丹海中的他。而仙女自己則消逝在了熊熊烈火中,消逝在了叛亂的長安城中。
在聊劇本之時,蘇憶歌對九夕這樣說:火光中,長安花落盡,似是在悼念這一對有情人。
但少女的深深嘆息像是失落。
注視著對方的神情,九夕也知少女對這樣的結(jié)局并不滿意。
不出所料,當(dāng)晚九夕就尋到了蘇憶歌寫給他的留言。
“我想歸還他們一個幸福的結(jié)局?;蛟S,仙女可以帶著少年離開,浪跡天涯,做一對神仙眷侶?!?/p>
九夕搖了搖手中的筆,在她的留言下補上一句話:“你是要……”
“我想試試《丹海謠》?!?/p>
過不幾天,她便帶來了新的劇本,且作了補充:少年為了自己深愛的國與家,不愿委曲求全。而仙女尊重少年的想法,愿和他一起,完成他的抱負(fù),與這個國家共存亡。
最終,二人為家國流盡了最后一滴血,在彌留之際,他們握緊彼此的手,看著曙光撕裂了漫漫長夜。
九夕拿著劇本,聽到這番話,像是愣住了。繼而,他微微抬起頭,笑道:“你是這么想的?”
蘇憶歌遞過泛黃的紙張,認(rèn)真補充了一句:“不同的人看到同一個故事,自然會產(chǎn)生不同的想法。我自是希望二人能活下去,但現(xiàn)在想來,仙女帶少年遠(yuǎn)走高飛,無疑是自私的行為……所以,我也想出了這樣的新結(jié)局?!?/p>
“你這么想,確實不錯。寫出來,也定然是個很好的故事呢……”
慘淡的燈光下,九夕輕笑一聲,合上了劇本。
這個時代是黑暗的,但她的文字中卻依舊透著對光明的向往。或許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根本就不適合生活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上?,自己也沒辦法帶她逃脫這萬惡的社會,只能勉強給予力所能及的溫暖。
臺下千萬客,唯她知音人。不僅如此,這個姑娘也與自己同病相憐——本是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追逐理想,卻實則僅靠著信仰茍延殘喘。那種無人理解的孤獨相互吸引,竟也產(chǎn)生了幾分惺惺相惜的“假象”。
九夕的心中,多少還是動了些無用的感情,給予這個少女信任與關(guān)懷。
蘇憶歌曾說過,她對戲曲感興趣。
九夕嘴上雖說自己忙,但依然特地擠出時間教蘇憶歌唱戲。
“難得你有學(xué)它的心啊。”他收起折扇,“不過你要知道,戲,不是你捏著嗓子唱上幾句就算會的?!?/p>
雖說,蘇憶歌的確沒什么天賦,不過練了幾周,也勉強能與九夕一唱一和了。有時趁著觀眾席沒人,她也會在肖玉的帶領(lǐng)下,站在戲臺中央唱上幾句。
“冬去春來化為燕,誰藏心酸入了眠……”
雖在唱著,但蘇憶歌卻仍惴惴不安地環(huán)顧四周,明顯一而再再而三地壓低了顫抖的嗓音。
“梅花落——憶往昔古道邊。時過境遷,又是新一年……”
她還是閉上了眼,似是無顏面對臺下稀稀落落的幾位看客。
但戲猶未盡,她卻緘口不言地立在原處。
她忘卻了后續(xù)的戲詞,自然接不下話了。少女尷尬地掩住臉,打退堂鼓的念頭在心中恍然一現(xiàn)。
或許就在她想開口說抱歉的那一瞬,她卻聽到那柔曼似琴的腳步聲。而手心,貌似觸及到了本應(yīng)遙不可及的溫?zé)帷?/p>
她的身后,立著一道身影。
蘇憶歌怔了怔,下意識將掌心的紙片緩緩打開。濃墨重彩,是他清雋的字跡。
“臨別顧無言,
曲終情已牽。”
少女見此,不覺轉(zhuǎn)過頭去,可那道身影卻忽而背過身,離開了。
她看向掌心,除了臺詞,還有一句話。
“小蘇,無需害怕?!?/p>
這樣的他,不若往昔??蛇@番話,卻觸及到了自我的逆鱗。
自那次情報傳遞任務(wù)完成后,蘇憶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短板。她生性怯弱,膽小怕事,只可紙上談兵,卻難將其付諸行動。
但很多事情,都需實踐方可成功。將來她會面對什么,永遠(yuǎn)是未知。若是現(xiàn)在她就已打退堂鼓,那她便是拿著自己的命運做賭注,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dāng)一個地下黨。
但現(xiàn)在,她還有機會去改變,去成長。
調(diào)整好情緒,蘇憶歌小心翼翼地再向前邁了一步,可身體卻一時支撐不住,開始搖晃起來。
“哎?唱著唱著都累了吧,差點摔倒,嚇我一跳?!?/p>
蘇憶歌聽到這聲吳儂軟語,竟有如夢初醒之感。她猛地抬起頭,就對上了九夕無奈而溫柔的眸子。
“你……你好?!碧K憶歌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故作鎮(zhèn)定地別過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肩上不知何時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嗯,我給我自己拿個東西。”九夕瞇起雙眼,將折扇從口袋中取出,而后在蘇憶歌面前晃了晃。
拿東西……
蘇憶歌平定下心緒,看著對方貌似滴水不漏的表演,暗嘆了一口氣。他能拿什么東西呢,平時,他這折扇總愛掛在腰側(cè),就擔(dān)心什么時候莫名失了蹤影。所以到頭來,他東西沒有拿,反倒給自己添了一件大衣。
“嗯……”她回頭,“不論如何,謝謝你?!?/p>
那人的心思,看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難猜。
少女?dāng)v扶著墻壁,搖搖晃晃地走下戲臺。
她見四周看客顯然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情,不再關(guān)注二人,心中忽而躥起了一種沖動。
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情誼,似乎是希望自己情竇初開時的朦朧好感有一個回應(yīng),蘇憶歌鼓起勇氣,想開口側(cè)面問問九夕,卻在回頭的瞬間,發(fā)現(xiàn)團長抱著一束臘梅,徑直向前走來。
蘇憶歌知趣地閉上嘴,退到了一旁。
全劇院的人都知道團長在追求肖玉,不過,肖玉雖拒絕了他多次,但明顯還是愿與團長友好相處。自然,她這種半推半就的態(tài)度,就在團長心中留下了些美好的念想。
凌木詩推了推眼鏡,根本不回頭看蘇憶歌一眼??蛇^不一會兒,他卻捧著梅花,失落地走回來了。
肖玉立在團長身后,抱著胸,瞪著他:“凌先生,第幾次啦,我看,這事兒還是先算了吧!”
凌木詩回過頭,看著肖玉略施粉黛的精致面龐,不住地嘆氣:“肖玉小姐,你還是不肯接受我嗎……”
肖玉一愣,而后勉強笑了一下:“我還是喜歡有內(nèi)涵的人嘛,光有錢怎么行?”
九夕本來悠然自得地哼著歌兒,聽到肖玉這一番話,不覺皺了皺眉。有內(nèi)涵?她這么說,怕不是來糊弄凌木詩的吧。要說有內(nèi)涵——那些追求她的公子哥兒一個比一個會寫詩詞歌賦,才貌雙全的也比比皆是,也不見肖玉對誰傾心過。想必肖玉不答應(yīng)的原因……八成是她心思壓根兒就沒放在戀愛上。
“送你梅花,不算有內(nèi)涵嗎?”凌木詩有些急了。
“怎么可能,當(dāng)然不算!”
“那……我送你一句詩:愿你我長相守,并肩……”
“喂,要點兒臉,這詩是九夕哥哥寫的!”
肖玉憤憤握緊拳頭,大呼大嚷。這副模樣并不自然,凌木詩看著她怒目圓睜的模樣,突覺些許不適。
在另一旁的蘇憶歌也收回目光,不再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