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空氣,礦洞深處的警鐘突然撕裂黑暗時,礦洞的另一面,鐵蛋正將最后一包炸藥塞進運礦車的底板夾層。老礦工大叔的鎬頭砸在巖壁上,發(fā)出急促的三短一長聲響——蒼狼士兵的皮靴聲已順著礦道傳來,混合著軍犬的狂吠。"快跑!"大叔把火鐮塞進鐵蛋掌心,自己卻轉(zhuǎn)身用身體堵住通道,他棉襖里滲出的煤油味瞬間被硝煙吞噬。
轟!轟!爆炸的氣浪將鐵蛋掀出礦洞時,天空正飄起開春后的第一場雪。塵土彌漫,他在碎石堆里摸索著爬起,聽見身后傳來礦道坍塌的轟鳴,那聲音像極了父親當年劈開凍河的巨響。蒼狼士兵的槍聲追著他的影子,子彈在雪地上犁出串串火花,他攥著火鐮沖進密林,左鉆右穿,像一把離弦的剛打磨好的箭頭,褲腿被荊棘勾出無數(shù)破洞,滲出的血珠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中迅速凝結(jié)成暗紅的冰晶。
整整三天三夜,鐵蛋靠啃食樹皮和凍僵的蛇蛻活命。當他在雪線以上的杉樹林里迷路時,腳踝的舊傷突然迸裂,鮮血滴在雪地上,引來兩只盤旋的禿鷲。就在意識模糊之際,一支插著紅布條的羽箭擦著他耳畔釘進樹干,箭尾綁著的熊油布包散發(fā)出刺鼻的藥味——那是抵御"黑疫"的草藥,他在礦坑見過老馬頭用同樣的草藥敷治傷口。 "站起來,小崽子。"蒙著鹿皮眼罩的男人從樹后走出,煙袋鍋里的硝石粉末簌簌落下。他腰間掛著用獵槍改裝的步槍,槍托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刀痕,每道都代表一次伏擊。鐵蛋認出他皮袍上的補丁樣式——那是西蘭牧人特有的太陽紋,只是如今被血漬和硝煙染成了暗褐色。
這支盤踞在落基山脈的游擊隊自稱"紅布條",他們的密營建在冰川裂縫里,用獸皮裹著凍裂的腳,在樹洞藏著用鐵軌熔鑄的子彈。隊長老楊用樹枝在雪地上畫出蒼狼實驗室的輪廓,煙袋鍋重重敲在代表"凈化計劃"的標記上:"他們在搞活人病毒實驗,上個月有個孕婦被剖開肚子,胎兒泡在玻璃瓶里當標本。"鐵蛋想起礦洞里那具抱著孩子的女尸,她胸口的蒼狼軍靴印清晰可見,凍僵的手指還保持著哺乳的姿勢。加入游擊隊的第一個月,鐵蛋跟著老楊學習辨認陷阱。熊油涂抹的銅鈴能騙過蒼狼的軍犬,松枝下埋設(shè)的竹簽陣會在雪融化時露出殺機。
他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是給山腳下的村莊送疫苗——那是用雪狐肝臟和黃連熬制的土方,用來抵抗蒼狼散播的"黑疫"。途中遭遇蒼狼巡邏隊,老楊突然推開他,子彈穿透了老楊的肩胛,血珠濺在鐵蛋臉上,溫熱得像開春的雪水。"告訴山下,種子埋在凍土下。"老楊用最后力氣把染血的疫苗包塞進他懷里,"春天會發(fā)芽。"雙眼噙滿淚水的鐵蛋鐵蛋背著疫苗包在山林里狂奔,此刻,使命根本容不得他傷心難過,聽見身后傳來老楊拉響手榴彈的巨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由明到暗,由暗到明,當他終于抵達村莊時,整個身子在看到紅布條的時候一下子癱了下去,巡邏的哨兵發(fā)現(xiàn)之后急忙跑過來,疫苗包外層的獸皮已被鮮血浸透,里面的陶罐卻完好無損,像一顆跳動在黑暗中的心臟,這個用生命守護的陶罐將會讓無數(shù)人再次拿起武器繼續(xù)戰(zhàn)斗。
深秋的某夜,刺耳的幾何鈴聲此起彼伏,日~,日~,蒼狼帝國發(fā)動"雪狼圍剿"。鐵蛋跟著隊伍穿越沼澤,突然看見天空飄下銀色圓柱體。"是蒼狼的'寒星彈'!"女隊員阿雅拽著他躲進巖縫,那些裂開的金屬罐里涌出黑色跳蚤,落在雪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阿雅的胳膊被跳蚤咬出紅斑,她用燒紅的匕首燙傷口時,火苗照亮了她藏在衣襟里的全家福——那是蒼狼入侵前,她在草原上拍的合影,可如今,只剩焦黑的邊角,還有那永遠不能再現(xiàn)的沉痛美好。
潔凈的月亮掛在天空,密營轉(zhuǎn)移到火山巖洞穴的那晚,鐵蛋來回好幾次發(fā)現(xiàn)阿雅一個人躲在角落,低頭在偷偷打磨子彈。她的指甲縫里嵌著火藥殘渣,每顆子彈上都刻著細小的十字:"這是給蒼狼實驗室的劊子手準備的。"她指著遠處山巒間若隱若現(xiàn)的火光,"那里以前是我的家,現(xiàn)在變成了'凈化中心'。"鐵蛋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看見蒼狼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旗尖挑著的不是布條,而是風干的人皮。
冬至那天,游擊隊截獲了蒼狼運輸"活體標本"的列車。鐵蛋趴在雪地里,看著車廂縫隙里伸出的枯槁手掌,那些手掌上都烙著相同的狼頭印記。阿雅突然按住他的瞄準鏡:"看車頭,那個戴白手套的。"鐵蛋看見駕駛室里有個穿白大褂的蒼狼軍官,正用手帕擦拭顯微鏡,鏡片反射的光像極了礦洞深處的瓦斯燈。 襲擊在黎明前展開。鐵蛋跟著爆破組摸向車頭,卻在鐵軌旁發(fā)現(xiàn)了老楊的煙袋鍋——那是老楊犧牲前藏在雪下的信號,煙袋鍋里還剩半塊硝石。他突然明白老楊最后的話:種子埋在凍土下。當炸藥引爆的巨響傳來時,他看見無數(shù)"活體標本"從破裂的車廂爬出,他們瘦骨嶙峋的身體里滿滿的都是對求生的渴望和恐懼,鐵蛋來不及一一救援,只能大聲喊叫讓他們朝安全的方向逃開,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撤退時,阿雅的腿被流彈擊中。鐵蛋背著她穿越密林,聽見她在背上喃喃自語:"我爹說,蒼狼的實驗室有個地下室,關(guān)著會唱牧歌的人......"鐵蛋想起礦洞塌方時聽到的歌聲,想起老馬頭的火鐮,突然在一棵被雷劈斷的古松樹下停住——樹干里藏著個鐵皮盒,盒蓋上刻著三朵相連的雪花,正是父親在炕洞壁上刻的圖案。
盒子里裝著半張手繪地圖,標記著蒼狼帝國最大的"凈化中心"。鐵蛋用雪擦去地圖上的血漬,看見阿雅在他肩頭畫下最后一個紅布條記號,她的指尖已經(jīng)冰涼:"把這個......帶給雪山那邊的人......"當?shù)谝豢|陽光穿透林梢時,鐵蛋將阿雅埋在古松樹下,用松枝擺成紅布條的形狀,就像老楊當年在雪地上畫的那樣。他攥著火鐮和地圖繼續(xù)前行,腳底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聲,像極了礦洞木板斷裂的預(yù)兆。遠處的雪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他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聽見雪雁叫就安全了。突然,頭頂傳來熟悉的啼鳴,他摸出藏在懷里的半塊銅哨——那是用父親留下的碎片重新熔鑄的,吹口處刻著完整的雪蓮花。
清越的哨音穿透風雪,驚起一群銜著松籽的雀鳥。鐵蛋望著它們飛向雪山的背影,想起老楊的煙袋鍋、阿雅的全家福、父親的銅哨,這些破碎的物件在他掌心漸漸拼成完整的圖騰。他知道,蒼狼帝國的"寒星彈"可以凍結(jié)土地,卻凍不住凍土下萌發(fā)的種子;他們的"凈化計劃"能剖開生命,卻剖不開血脈里流淌的抗爭。 當他終于抵達雪山隘口時,看見巖壁上刻滿了紅布條記號,像無數(shù)燃燒的星火。在記號的最深處,有一行用燧石刀刻下的西蘭文:雪落無聲,春草自萌。
鐵蛋用指尖撫摸著那些字句,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回頭望去,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系著紅布條的身影,他們從密林、從礦洞、從集居區(qū)走來,手里握著獵槍、鎬頭、甚至只是一塊凍硬的石頭,眼中卻燃燒著相同的火焰。
此刻,蒼狼帝國的巡邏隊正在山腳下集結(jié),探照燈的光束像狼眼般掃視著雪坡。鐵蛋舉起重新熔鑄的銅哨,深吸一口氣,吹出了父親教他的、帶著雪雁拐彎的哨音。這一次,回應(yīng)他的不再是孤單的回聲,而是漫山遍野此起彼伏的哨響,如同凍土下奔涌的巖漿,即將沖破蒼狼帝國覆蓋的冰雪,讓這片飽經(jīng)苦難的土地,在血與火中迎來真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