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沒眼力見,他絕對是第一名。
薛家人面面相覷,臉色均有些難看。
霍遲聿沉著臉,語氣危險:“顧池......”
警告的意味更重了。
顧池心底冷哼一聲,卻立馬收斂道:“開個玩笑而已,別這么嚴肅嘛?!?/p>
這是一個六人桌,位置只有六個,桌子卻不小,薛建志夫婦、那兩個女孩,還有霍遲聿,他們五個人坐得近,剩下那個位置像被單獨隔開的。
顧池落座在那里,顯得形單影只,格格不入。
在顧家亦是如此,高女士要當賢妻良母,更要當好后媽,因此總是偏心顧肆。
而顧爸對顧肆有愧,且是唯一血脈,自然更偏愛些。
他們?nèi)齻€坐一起更像一家人,夾菜永遠先給顧肆,再輪到他。
但顧肆會把他們夾的菜連帶飯一起倒進垃圾桶,而他會乖乖吃掉,說“謝謝爸爸媽媽”。
長大后他越來越懶得裝了,因為他裝得再乖,也跟他們成不了一家人。
他以為,霍遲聿是不一樣的……
至少,在霍遲聿面前,他可以是自私任性的。
“你在吃什么?”
恍惚間,他聽見霍遲聿急促的聲音,然后他下顎被大力攫住。
帶著厚繭的指尖抵著他唇肉,強行探進他口腔,把他吃的東西摳了出來。
顧池仰著頭,喉嚨被刮了一道,有種干嘔的沖動。
他吃了什么……
不過是一些菠蘿而已。
男人罵了句臟話,緊接著他的身體騰空而起,直到被塞進副駕駛里,嘴巴再次被撬開:“漱口!”
顧池無意識地抓著癢,已經(jīng)聽不進話了。
霍遲聿便強行灌進他嘴里,顧池被嗆得連連咳嗽,一邊嗆一邊吐,胸襟前的布料全濕了,生理性眼淚溢出來,看起來十分狼狽。
尤其他脖子和臉都布滿了紅點,胳膊也被撓出好幾道刺眼的紅痕:“癢……好癢……”
猶如百蟻撓心,恨不得撞墻緩解的那種癢。
見狀,霍遲聿惱得扇了他一巴掌:“再找死看我以后還管不管你!”
顧池臉麻了一下,舌尖抵著腮幫,心想值了。
眼睛卻流下眼淚:“你們都不要我了……還管我干什么?”
“誰不要你了?”
霍遲聿怕他撓傷皮膚,一把扯下領帶將他的手綁在車門上:“老實點,有什么話去到醫(yī)院再說!”
這次的領帶是亞麻色的,顧池動了動手,發(fā)現(xiàn)扯不開。
一路上,他渾身撓刺似的蹭著后背,整個人都紅透了。
“遲聿哥,我難受……”
同樣的對話,只隔了一天,狀況卻大不相同。
霍遲聿沒再慣著他,直接把人扛進了醫(yī)院打點滴。
顧池對菠蘿過敏,最嚴重那次,他休克被送進醫(yī)院,搶救了一天一夜。
霍遲聿跟他吃飯從來不點菠蘿,但凡跟菠蘿這兩個字相關的,他都不允許出現(xiàn)。
這次顧池不在,餐品又是薛家人點的,他才沒注意到。
但顧池不應該明知故犯,霍遲聿氣得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你究竟在發(fā)什么瘋?”
顧池打完點滴后,身上的紅點褪去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粉紅。
聞言,他悶著聲說:“我就是要發(fā)瘋,你們都不考慮我的感受,你們都欺負我,我討厭你……”
他帶著哭腔,重復道:“我討厭你。”
霍遲聿看著他淚流不止的眼睛,心臟狠狠地收縮了一下,像被錘了一拳:“討厭我?”
他語氣難以置信,蹲在病床旁,聲音逐漸放緩:“我干什么了?”
“就因為我扇了你一巴掌?”
“……不是?!鳖櫝匚宋亲?,哽咽著問:“你能不能不相親,不結婚?”
霍遲聿漆黑的眸子看著他:“為什么?”
“因為……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p>
“這跟我相不相親,結不結婚并沒有沖突。”
“有的。”顧池很輕的說:“你結婚,我就不能跟你睡了?!?/p>
霍遲聿皺眉:“為什么不能?”
顧池安靜地看著他,眼里愛意和欲望肆意翻騰,幾乎藏不住。
霍遲聿心弦微動,突然明白了。
睡是動詞。
“也不一定要一起睡,我會永遠陪著你的,阿池,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不要你?!被暨t聿很聰明,一猜就中:“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顧池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卻也只能順著說下去:“嗯,我媽懷孕了?!?/p>
難怪。
顧池只有他媽一個至親,所以一直都很抗拒他媽生二胎。
他害怕本就不多的愛再被分走一半。
所以,他也會擔心霍遲聿找女朋友,或者結婚。
有了另一半,兄弟自然靠邊站。
除非,這另一半是他。
霍遲聿理清他的邏輯后,有些為難:“阿池……”
他是直男,不可能接受顧池,同時,他也必須結婚。
顧池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知道了。”
面對原則問題,裝可憐也沒有用。
他知道了。
“遲聿哥……”
“嗯?”
“我想追你,可以嗎?”顧池聲線顫抖,聽起來有些沙?。骸澳憧梢跃芙^我,但我還是想試一試?!?/p>
霍遲聿沉默了一會,說:“試過之后,會放棄嗎?”
一涉及到感情問題,這個男人就會變得特別殘忍。
顧池心臟抽疼,倔強道:“不會的?!?/p>
“我不會放棄?!?/p>
“那就別試了。”霍遲聿嘆了口氣:“我不想失去你。”
“阿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有任何事來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更不想因此跟你生了嫌隙?!?/p>
霍遲聿只想跟他做純粹的兄弟,沒有那些愛恨情仇和勾心斗角,他們才能一起走得更久。
顧池耳朵嗡嗡作響,他沒想到霍遲聿竟連個追求的機會都不給他。
既然這樣,為什么要對他那么好?
好到讓他以為……他是特別的。
喉嚨里涌起一股腥甜,顧池佝僂著身體,虛弱而難堪道:“你走吧?!?/p>
他拉起被子蒙過腦袋,似乎被無數(shù)石子砸中,身體劇烈發(fā)著抖。
小三的兒子,沒人愛的小可憐……
那些聲音稚嫩卻惡劣,而他仿佛還蹲在那個潮濕的角落,疼痛、屈辱、不堪,各種情緒將他罩在原地,動不了,也逃不掉。
直到被子被拉開,熟悉而溫暖的雪松味將他包裹在懷里。
顧池枕著男人的大腿,眼淚滑落的同時,耳邊傳來無奈又寵溺的聲音:“你要試,就試吧?!?/p>
“但要答應我,失敗了可不許再哭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