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頂流女星的裸替,在片場被她逼著反復跳水直到休克。
醒來后她輕描淡寫:“替身就是用來糟蹋的?!焙髞硭渌畷r,我本能地跳下去救她。
撈上岸的瞬間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尖叫:“是她推我!”警察帶走我時,
她湊到我耳邊低語:“其實我會游泳,就想看你被毀掉的樣子。”---第十次砸進水里時,
骨頭縫里那點僅剩的熱氣也被徹底榨干了。池水不再是水,是億萬根裹著冰碴的鋼針,
蠻橫地扎穿皮膚,鉆進骨髓,在每一寸神經(jīng)末梢上瘋狂地攪動。肺葉像個破風箱,
徒勞地抽搐著,吸進去的全是冰冷的液體,沉甸甸地墜著,要把人往黑暗深處拖。
岸上那個模糊而刺眼的光源,是蘇蔓。她裹著厚厚的白色浴袍,
像一朵精心養(yǎng)護、不沾塵埃的溫室梔子花,歪在導演椅里。助理半跪著給她舉著平板電腦,
屏幕上大概是剛才拍攝的回放?!皩а荩碧K蔓的聲音被水波扭曲了,
帶著一種刻意拉長的慵懶甜膩,卻字字清晰如冰錐,“剛才那個落水姿態(tài),
肩頸線條還是太僵硬了。不像瀕死,像……嗯,像根笨木頭。重來一次吧?
”我扒著濕滑冰冷的池壁邊緣,指尖凍得發(fā)木,
每一次試圖用力都換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和無力。水珠糊住眼睛,
世界只剩下晃動刺目的燈光和岸上那個模糊的、高高在上的人影。我張了張嘴,
喉嚨里只有嘶啞的氣流聲,像破舊風箱發(fā)出的哀鳴?!斑€磨蹭什么?
”副導演的聲音炸雷一樣劈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煩躁,“等著全劇組陪你耗到天亮?
動作快點!”身體里的最后一絲力氣隨著這聲呵斥徹底流空了。扒著池壁的手再也支撐不住,
冰冷的液體瞬間灌滿口鼻,世界猛地向下一沉,急速旋轉(zhuǎn)著被黑暗吞噬。意識徹底熄滅前,
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岸邊那抹刺目的白色浴袍,紋絲未動。再睜眼,
是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氣味和一片晃眼的白。天花板上的燈管嗡嗡作響。“醒了?
” 聲音很近,帶著一絲慵懶的甜膩。我艱難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
蘇蔓就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里。她換了一條真絲長裙,淺杏色,襯得膚色愈發(fā)瑩白如玉。
她微微前傾著身體,手里端著一個精致的骨瓷杯,杯口氤氳著淡淡的熱氣。她垂著眼,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姿態(tài)優(yōu)雅得如同在拍時尚大片。她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氣,
小啜了一口,目光才慢悠悠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
平靜得像在看一件剛簽收、不甚滿意的快遞包裹?!搬t(yī)生說你嗆了點水,低體溫,
休息休息就好。”她放下杯子,杯底碰到玻璃茶幾,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輕響。她站起身,
拿起搭在一旁的昂貴手袋,動作流暢自然?!皠e用那種眼神看我,
”她嘴角甚至向上彎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一個冰冷而完美的微笑,“干這一行,
就得明白?!彼叩介T口,手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側(cè)過半邊臉,
燈光勾勒出她精致無瑕的側(cè)顏輪廓,話語清晰地吐出來,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替身,
本來就是用來糟蹋的?!遍T在她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那抹刺眼的杏色,
也隔絕了外面世界所有的聲響。
房間里只剩下消毒水濃烈的氣味和我自己沉重得如同破風箱的呼吸聲。那股冰冷,
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比那池水更深,更沉,死死地攫住了心臟。片場的水池邊,
空氣濕冷凝重。下一場戲是蘇蔓飾演的角色在水榭邊情緒崩潰,然后“意外”落水。
巨大的鼓風機在角落轟鳴,卷起人造的凄風苦雨,冰冷的水珠混著細碎的水霧,
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我裹著劇組發(fā)的廉價薄毯,縮在遠離水池的角落里,
身體深處那股被池水浸泡過的寒意還在隱隱作祟,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的鈍痛?!疤嫔?!
過來準備!”執(zhí)行導演的吼聲穿透了風機的噪音。我深吸一口帶著水腥味的冷氣,
剛想站起來,蘇蔓已經(jīng)裊裊婷婷地走到了我面前。她剛補完妝,臉上每一寸肌膚都完美無瑕,
像上好的瓷器,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戲服長裙在鼓風機吹出的風里輕輕飄動,仙氣飄飄。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目光落在我脖子上。那里掛著一條細細的銀鏈,
吊墜是枚小小的、有些發(fā)舊的貝殼——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暗K眼?!彼t唇輕啟,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風機的轟鳴間隙里。我下意識地護住吊墜。
蘇蔓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像淬了毒的冰凌。她毫無預兆地伸出手,
涂著精致蔻丹的指甲又快又狠地勾住那細細的銀鏈,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細微的斷裂聲被風機的噪音吞沒。鏈子斷開,小小的貝殼吊墜跌落在地,
沾滿了濕漉漉的泥水?!芭K東西?!彼p蔑地吐出三個字,像丟開什么穢物般,
將手里斷裂的銀鏈隨手一拋,轉(zhuǎn)身走向水榭的位置。那條細細的銀鏈落在渾濁的積水中,
迅速被泥水吞沒。心臟像是被那只手狠狠攥住又擰了一把,悶痛瞬間炸開,
伴隨著一股灼熱的怒意直沖頭頂。我死死盯著她走向水榭的背影,指尖掐進掌心,
身體因為壓抑的憤怒和徹骨的寒冷而微微發(fā)抖。那枚小小的貝殼躺在泥水里,
像一個被隨意踐踏的、卑微的夢。水榭的木質(zhì)平臺被鼓風機吹來的水霧打得濕滑一片。
蘇蔓背對著鏡頭,肩膀劇烈地起伏,演繹著角色瀕臨崩潰的痛苦。突然,
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哭喊,身體猛地向前踉蹌一步,腳下一滑——“噗通!
”巨大的水花在冰冷的水池中央炸開!蘇蔓的身影瞬間被渾濁的水吞沒。
時間像是被猛地按下了暫停鍵。整個片場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只有鼓風機還在徒勞地嘶吼。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片動蕩的水面,
看著那頂華麗的發(fā)飾在水面上浮沉了一下,然后徹底消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卻比意識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那池水的冰冷刺骨,溺水瞬間的窒息絕望,
如同昨日重現(xiàn)般猛地攫住了我。幾乎就在蘇蔓落水、水花濺起的下一秒,
身體已經(jīng)先于所有思考沖了出去?!坝腥寺渌恕?!”“是蘇蔓!”“快!快救人啊!
”死寂被驚恐的尖叫撕裂?;靵y的腳步聲、呼喊聲瞬間爆發(fā),如同沸水炸鍋。
但我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心跳和血液奔涌的轟鳴,
以及身體記憶里那片冰冷刺骨的絕望水域。我沖到池邊,沒有絲毫停頓,
縱身躍入那片渾濁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像無數(shù)鋼針扎進骨頭縫里。
水下的能見度極差,渾濁一片,我憑著剛才落點的記憶奮力下潛,
雙手在冰冷的水流中瘋狂地摸索。水草纏住了腳踝,又滑又韌,我用力蹬踹,
肺部的空氣在急劇消耗,火燒火燎地疼。終于,指尖觸到了一片滑膩的衣料!
我猛地收緊手臂,將那具下沉的身體死死箍住,用盡全身力氣,雙腳在池底淤泥里狠命一蹬,
抱著她向上沖去!“嘩啦——!”巨大的破水聲。我和蘇蔓的頭終于冒出了水面。
新鮮的空氣猛地灌入灼痛的肺管,嗆得我劇烈咳嗽。岸上瞬間爆發(fā)出更大的聲浪?!吧蟻砹?!
上來了!”“快!拉她們上來!”幾雙有力的大手立刻伸了下來,
七手八腳地抓住我們濕透沉重的身體,奮力將我們拖拽上岸。
我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冰冷的、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渾身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喉嚨里全是鐵銹般的腥甜味,肺部撕裂般地疼痛,每一次喘息都帶著哨音。
蘇蔓被眾人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地。她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看上去脆弱無比?!奥÷阍趺礃??”她的助理帶著哭腔撲上去?!翱旖芯茸o車!
”導演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就在這片混亂的關切聲中,蘇蔓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
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極致的驚恐,仿佛剛從最可怕的噩夢中驚醒。
她的目光像受驚的兔子,倉惶地掃過周圍每一張焦急的臉,最后,
精準地、死死地釘在了癱在一旁、狼狽喘息的我的臉上。下一秒,
她像是被無形的針狠狠扎了一下,身體猛地彈起,沾滿泥水的手閃電般伸出,
冰冷濕滑的手指如同鐵鉗,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鞍 。?!
”一聲凄厲到變形的尖叫劃破片場的喧囂,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恐懼,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是她!就是她推的我!”蘇蔓的聲音尖銳得刺破耳膜,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
另一只手指著我,指甲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令人心寒的怨毒和指控,
“我看到了!她剛才就站在我后面!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害死我!”時間,空間,
聲音……一切都在那一刻凝固、碎裂。前一秒還在為救人而喧鬧的片場,
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容器。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聲音都被抽離了,
只剩下蘇蔓那根指向我的、沾滿泥濘的手指,
和她臉上那混合了極致恐懼與怨毒的、近乎猙獰的表情。無數(shù)道目光,
帶著震驚、懷疑、審視,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的重量,
幾乎要將我釘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
咚咚咚,沉重得像是要破膛而出。肺部殘留的冷水似乎瞬間結(jié)成了冰碴,
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帶來尖銳的刺痛和窒息感。
“不是……我……” 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堵住了,只能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我想甩開蘇蔓那只冰冷如毒蛇般纏在我手腕上的手,
指尖卻因為寒冷和巨大的沖擊而麻木得使不上一點力氣?!皥缶?!快報警!
”蘇蔓的經(jīng)紀人第一個反應過來,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冰冷的鐵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
發(fā)出“哐當”一聲悶響,隔絕了最后一絲天光。
拘留室里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混雜了消毒水、汗味和鐵銹的渾濁氣息,沉悶得讓人窒息。
唯一的光源是頭頂一盞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嗡嗡地響著,
將四壁粗糲的水泥墻面照得一片死寂的灰白。我蜷縮在冰冷的硬板床邊緣,
身上還穿著那套半干的、散發(fā)著池水腥臭的戲服。手腕上被手銬箍過的地方,
一圈清晰的暗紅色淤痕火辣辣地疼。
冷重復的盤問、還有蘇蔓那張在監(jiān)控錄像里顯得無比驚恐脆弱的側(cè)臉……一幕幕在眼前閃回,
像鈍刀子割肉?!靶彰俊薄奥殬I(yè)?”“你和蘇蔓什么關系?
”“事發(fā)時你為什么站在她身后?”“你救她之前,有沒有推搡動作?
”每一次否認都換來更深沉的審視。證據(jù)?沒有直接證據(jù)。只有蘇蔓斬釘截鐵的指控,
和她那在鏡頭下極具說服力的、完美受害者的姿態(tài)。
我的辯解在“動機”二字面前蒼白得像一張廢紙——一個被反復苛待的替身,懷恨在心,
伺機報復。邏輯鏈“完美”得令人絕望。鐵門上的小窗口被拉開一條縫,
一個穿著制服的女警面無表情地遞進來一個透明密封袋?!?037號,你的東西。
”聲音平淡無波。袋子里,只有一樣東西。那枚小小的、沾著干涸泥漿的貝殼吊墜。
斷裂的銀鏈已經(jīng)被仔細地收攏在貝殼旁邊。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蘇蔓……她連這個都不放過?她把這東西交進來,是什么意思?是提醒我母親遺物的卑微,
還是無聲的示威——看,你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包括這最后的念想?我?guī)缀跏菗溥^去,
一把抓起那個冰冷的密封袋,指尖用力到發(fā)白,隔著塑料膜死死捏住那枚小小的貝殼。
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痛感。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
是她生前在海邊撿拾的寶貝,曾被她溫暖的手摩挲過無數(shù)次。如今,它沾滿了片場的污泥,
像一個骯臟的、被隨意丟棄的證物。屈辱、憤怒、還有那幾乎要將人吞噬的冰冷寒意,
再次從骨頭縫里鉆出來,比拘留室的寒氣更甚。我把它緊緊攥在手心,
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甲深深掐進塑料膜里?!?037號!
”鐵門再次被粗暴地拉開,一個身材壯碩的女獄警站在門口,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
“出來!轉(zhuǎn)監(jiān)!”沒有解釋,只有命令。我被推搡著,
穿過長長的、彌漫著同樣渾濁氣息的走廊。兩邊是一扇扇緊閉的鐵門,門上的小窗后,
偶爾閃過一雙雙麻木或警惕的眼睛。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臟上。最終,
我被推進一個比拘留室稍大、同樣彌漫著難以言喻氣味的監(jiān)房。這里已經(jīng)有人了。
一個身影背對著門口,坐在靠窗的下鋪,正低頭專注地疊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囚服。
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沉穩(wěn)。聽到動靜,她停下動作,緩緩轉(zhuǎn)過頭。
那是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短發(fā),有些灰白,打理得一絲不茍。臉型方正,
眼角刻著深深的皺紋,但那雙眼睛卻異常銳利清亮,像淬煉過的寒冰,沒有絲毫渾濁。
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身上,沒有好奇,沒有審視,只有一種深潭般的、洞悉一切的沉寂。
她穿著囚服,卻坐得像在自家的藤椅上,
周身散發(fā)出一種經(jīng)歷過驚濤駭浪后的、近乎磐石的平靜氣場?!靶聛淼??”她的聲音不高,
帶著點沙啞,卻字字清晰,有種奇異的穿透力。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喉嚨發(fā)緊,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攥著密封袋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的視線在我狼狽的濕衣、手腕的淤痕,
以及我死死攥著的那個透明袋子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掠過那枚沾泥的貝殼時,
似乎極輕微地頓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拔医辛旨t。”她收回目光,
繼續(xù)疊那件囚服,語氣平淡得像在聊天氣,“以后住這間。規(guī)矩很簡單,別惹事,別多嘴,
活著出去?!蔽铱恐涞膲Ρ诨奖涞乃嗟厣?,蜷縮起身體。
拘留室的壓抑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因為這狹小空間里多了一個沉默而極具存在感的陌生人,
變得更加沉重。林紅不再看我,仿佛我只是墻角多出來的一件無足輕重的雜物。她疊好衣服,
整齊地放在枕邊,然后靠坐在墻邊,閉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均勻悠長,在這死寂的空間里,
是唯一規(guī)律的聲音。時間像被凍住的粘稠膠水,每一秒都拉長得令人窒息。
慘白的燈光從高高的、裝著鐵柵欄的小窗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方形的光斑。
光斑隨著外面日頭的移動,緩慢地爬行,從墻角移到中央,又從中央移向另一個墻角。
饑餓感像蟲子一樣在胃里啃噬,冰冷的寒氣從地面和墻壁絲絲縷縷地鉆進骨頭縫里。
我死死攥著那個裝著貝殼的密封袋,指甲幾乎要摳破塑料膜。
蘇蔓那張在片場湊近我時、帶著冰冷惡毒笑意的臉,反復在眼前閃現(xiàn)。
“就想看你被毀掉的樣子……”那毒蛇般的氣音在耳邊回響。
憤怒像滾燙的巖漿在胸腔里奔突,卻找不到任何出口,只能灼燒著自己。
被全世界唾棄、被釘上“謀殺未遂”標簽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一波又一波地淹沒上來,幾乎要將人溺斃。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監(jiān)房的門鎖“咔嚓”一聲輕響,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林紅倏地睜開了眼睛,
銳利的目光投向門口。門被推開一條縫,還是那個壯碩的女獄警。她沒有進來,
只是把一個疊得方方正正的、同樣材質(zhì)的透明密封袋扔了進來,袋子落在地上,
發(fā)出輕微的“啪”一聲?!?037號,你的新‘家當’。
”女獄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說完,“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袋子就落在離我不遠的水泥地上。里面同樣只有一樣東西——一條項鏈。
鏈子是嶄新的、閃著廉價光澤的金屬,而吊墜……赫然是一枚幾乎一模一樣的貝殼!
只是這枚貝殼更新,更大,被打磨得光滑圓潤,透著一種人工的、刻意的“完美”。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我猛地撲過去撿起那個袋子,死死盯著里面的貝殼吊墜。
一模一樣……不,是更“好”的替代品!這是蘇蔓的手筆!絕對是!她在嘲笑我,在提醒我,
連母親留下的這點卑微念想,她都可以隨意復制、替代、踐踏!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
我的一切,包括記憶和情感,在她眼里都是可以隨意玩弄和摧毀的垃圾!
憤怒和屈辱像火山一樣爆發(fā),我抓起那個新的密封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冰冷的鐵門!
“哐!”袋子砸在鐵門上,又無力地彈落在地。里面的貝殼吊墜在塑料膜里晃動著,
依舊光潔,毫發(fā)無損。徒勞的反抗只換來手腕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和胸腔里更深的窒息。
就在這死寂的憤怒和絕望中,一個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收起來吧。
”我猛地轉(zhuǎn)頭。林紅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了起來,正靜靜地看著我。她的眼神依舊深潭般沉寂,
但里面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復雜的東西,像是憐憫,又像是某種更深沉的、了然于胸的沉重。
她指了指地上那個被我砸出去的袋子,
又指了指我手里那個攥得變了形的、裝著母親遺物的袋子。“留著。”她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都留著。臟東西也好,新東西也罷……留著,
總有用得著的一天?!彼f完,目光從我臉上移開,重新投向那扇裝著鐵柵欄的高窗。
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沉下來,最后一絲天光也被吞噬。她的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
輪廓顯得更加剛硬,像一塊沉默的礁石,承受過無數(shù)驚濤駭浪的拍打?!斑@地方,
”林紅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最能磨人。磨掉皮肉,磨掉骨頭,
最后磨得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彼D了頓,似乎在感受著這監(jiān)房里無處不在的寒意和絕望。
“但有時候,”她緩緩地轉(zhuǎn)過頭,那雙寒潭般的眼睛再次定定地看向我,
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我混亂的靈魂,“磨剩下的,才是真東西?!彼哪抗猓?/p>
最終落在了我緊握著母親遺物的那只手上。林紅的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投入我翻騰的絕望之湖,沒有激起浪花,卻無聲地沉入水底,留下一種莫名的重量。
我停止了徒勞的喘息,胸口依舊火燒火燎地疼,但那種瀕臨崩潰的狂亂被強行摁住了。
我死死盯著地上那個新來的密封袋,里面那個光鮮亮麗、完美得刺眼的貝殼吊墜,
像蘇蔓無聲的嘲笑。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林紅那磐石般的沉默給了我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也許只是單純的疲憊壓倒了憤怒。我挪動僵硬冰冷的身體,幾乎是爬行著,
把兩個袋子都撿了回來。母親的貝殼被我緊緊捂在心口,仿佛能汲取最后一點微弱的暖意。
那個新的、帶著羞辱意味的“禮物”,被我像對待一件穢物般,
遠遠地塞到了硬板床最靠墻的角落,用身體擋住。林紅依舊閉目靠墻坐著,呼吸悠長,
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慘白燈光下,她灰白的短發(fā)邊緣泛著一圈冷硬的光澤。
拘留室的日子徹底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送進來的食物寡淡冰冷,勉強維持著生命。
審訊還在繼續(xù),冰冷的燈光,同樣冰冷的問題循環(huán)往復。警察的態(tài)度從最初的嚴厲盤問,
漸漸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麻木。蘇蔓的指控是唯一的“鐵證”,沒有新的物證出現(xiàn),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而我,則成了這僵局里被遺忘的、等待發(fā)霉的囚徒。只有林紅的存在,
像一根定海神針,又像一塊沉默的磨刀石。她極少說話,動作也少得可憐。
大部分時間就是那樣坐著,或者閉目養(yǎng)神,
或者用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望著高窗外的天空——盡管那窗小得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小片灰白。
她的平靜有種奇異的力量,無聲地消磨著這監(jiān)房里令人發(fā)瘋的窒息感。偶爾,
她會極其緩慢地整理她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囚服,每一個褶皺都撫得平平整整,
像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不知是第幾天,
送來的晚餐依舊是那碗寡淡無味、漂浮著幾片菜葉的糊糊。我機械地吞咽著,
胃里像塞滿了冰冷的鉛塊。林紅也安靜地吃著,她的動作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得很細。突然,
她放下那個磕碰得有些變形的塑料勺子,發(fā)出輕微的“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