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大概從一個騙局開始。
養(yǎng)父吹噓我是萬年一遇的修仙奇才。
結果,我是百草門墊底的除草雜役——廢柴本柴。
但我有個秘密:我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命運絲線」——預示吉兇,或者纏上倒霉蛋。
直到楚晏——九霄仙宗的劍道天驕,來我們這小破門查案。
撞見我對一根連著失蹤同門的黑絲線自言自語。
我當場嚇得胡說八道:「我在給小草唱歌」。
結果被他「請」回九霄仙宗,罪名待定——「魔道奸細」。
長老們吵著要對我搜魂。
我抱著被子瑟瑟發(fā)抖,心想這次死定了。
就在這時,窗外飄來一句:「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另辟蹊徑?!?/p>
我一抬頭,月光下,竟是那位高冷天驕楚晏。
他手里……提著一只油光锃亮的燒雞?!
1
我叫阿米。
從小,我就跟著我那自稱「半仙」的養(yǎng)父在凡間招搖撞騙。
他常說,我是他從星河里撈出來的,命格清奇。這話我聽聽就算了。
三年前,他油盡燈枯。
臨終前,他卻神秘兮兮地把我?guī)У桨俨蓍T山下,塞給我一塊破舊的玉佩,說這是信物。
他說,百草門門主是他故交,會收留我。
還說什么,只要我潛心修煉,必能一飛沖天。
結果我去了百草門,百草門門主看著那塊玉佩,一臉茫然。
然后看看我,骨骼清奇(瘦弱不堪),靈根駁雜(約等于沒有)。
最后,他嘆了口氣,勉強收我做了個外門雜役。
從此,修仙之路跟我基本無緣。
別人引氣入體,我引蚊蟲入體。
別人御劍飛行,我御掃帚掃地。
我最大的「神通」,就是之前說的,能看見一些五顏六色的「能量絲線」。
比如,某師兄頭頂飄著粉紅絲線,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心儀師姐的手帕。
某師姐周身纏繞灰黑絲線,不出三日她就修煉走火入魔。
我偷偷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命運線」。
而九霄仙宗的少宗主,凌霄劍尊親傳弟子——楚晏。
這可是整個修仙界傳說般的存在。
據(jù)說他三歲識劍,七歲筑基,十五歲金丹。如今不過雙十年華,已是元嬰大能。
一手《九霄劍訣》出神入化,容貌更是如天上謫仙,引得無數(shù)仙子芳心暗許。
百草門接連有弟子在后山靈礦失蹤,人心惶惶。
九霄仙宗奉仙盟之命,派人前來調查。
領隊的,正是楚晏。
那天,我正蹲在后山一處偏僻的草叢里。
對著一根連接著失蹤李師兄平日打坐石頭的、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絲線自言自語:
「李師兄啊李師兄,你這線都快斷了,可千萬別出事啊……」
「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冷不丁地自身后響起。
嚇得我魂飛魄散。
回頭一看。
月白衣袍,墨發(fā)如瀑。
不是那傳說中的楚晏仙君,又是誰?
他身邊還跟著幾位氣勢不凡的九霄仙宗弟子。
以及,我們百草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門主和長老。
這陣仗,是要抓我嗎?
我腦子一抽,脫口而出:
「我……我在和這里的靈草溝通感情,希望它們能告訴我失蹤師兄的下落!」
說完,我還裝模作樣地摸了摸旁邊一株無辜的狗尾巴草。
我自己都覺得離譜。
楚晏眉頭微蹙,眼神銳利如劍,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偽裝。
百草門門主趕緊打圓場:「楚仙君見笑了,這是門下弟子阿米,素來……有些異想天開?!?/p>
門主,您可真是我的「好」門主。
楚晏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我剛剛注視的那塊石頭上,又轉向我:
「你方才說『線快斷了』,是何意?」
我心中一咯噔。
暗道不好,這「命運線」的事,除了我那不靠譜的養(yǎng)父,可沒人知道。
我眼珠一轉,戲精上身,立刻擠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地說:
「仙君明鑒,我……我只是胡言亂語?!?/p>
「我家鄉(xiāng)有個說法,如果思念的人有危險,心口就會像有根線被拉扯一樣疼?!?/p>
「我與李師兄平日關系好,擔心他,所以才……」
編,我接著編。
楚晏定定地看了我半晌。
那眼神,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
最終,他淡淡開口,四個字:
「帶回九霄仙宗,協(xié)助調查?!?/p>
我:「???!」
就這么草率的嗎?
2
于是,我這個百草門的「小透明」,就這么被「請」上了九霄仙宗的豪華飛舟。
飛舟上,那些仙氣飄飄的姐姐們都在偷偷議論我。
說我走了狗屎運,能與楚仙君近距離接觸。
我卻只想哭。
這哪里是狗屎運,分明是倒霉催的!
到了九霄仙宗,更是感覺自己像只誤入天鵝群的丑小鴨。
仙氣繚繞,瓊樓玉宇,弟子們個個仙風道骨。
我?格格不入。
當晚,我就聽到了長老們的爭論。
什么「魔道奸細」、「妖邪附體」,嚇得我差點尿褲子。
我的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
正當我絕望之際,窗欞「叩叩」兩聲輕響。
我以為是來抓我去搜魂的,嚇得把頭蒙進被子里,當起了鴕鳥。
「出來?!?/p>
還是那個清冷的聲音。是楚晏。
我哆哆嗦嗦地探出頭。
只見楚晏站在窗外,月光給他鍍上一層銀邊,更顯得不食人間煙火。
只是……
他手里那只油光锃亮的燒雞是怎么回事?
3
「餓了吧?客卿長老說你晚膳沒用?!?/p>
他把燒雞從窗口遞進來,語氣依舊平淡,好像遞的不是燒雞,而是什么尋常丹藥。
我愣愣地接過燒雞,感覺像在做夢。
這展開,太魔幻了。
「明日審問,照實說便可,不必驚慌?!顾值?。
「仙君……你信我不是壞人?」我小聲問,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說:
「百草門后山之事,確有蹊蹺。你的『胡言亂語』,或許并非全然無稽?!?/p>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留我對著一只燒雞發(fā)呆。
這高冷仙君,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或者說,他是個吃貨,所以對食物有著特殊的執(zhí)念?
4
第二天的審問,遠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大概是那只燒雞的功勞?
楚晏也在場。
他雖然沒怎么說話,但有他這位大神鎮(zhèn)著,那些長老們看我的眼神似乎也沒那么兇惡了。
我將自己能看到「命運線」的「怪癖」,略作修飾地說了出來。
只說是偶爾能感知到一些模糊的預兆,時靈時不靈。
沒辦法,總不能說我能看到你們誰要倒霉吧?
長老們將信將疑。
但因為我修為實在低微,體內也無半分魔氣,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最終,還是采納了楚晏的建議——
讓我暫時留在九霄仙宗,協(xié)助他調查失蹤案。
于是,我這個百草門的雜役弟子,搖身一變,成了九霄仙宗的「特聘顧問」。
雖然沒什么實權,更像是個吉祥物。
但至少,不用擔心被搜魂了,小命暫時保住了。
楚晏似乎對我那「看見絲線」的能力很感興趣。
時常會來詢問我一些細節(jié)。
一來二去,我們倒是熟悉了不少。
相處日久,我發(fā)現(xiàn)他并非如外界傳言那般「無情」。
他只是不善言辭,心思深沉了些。
他會默默記住我喜歡吃甜食,特意讓人送來桂花糕。
會在我因為看不清「絲線」而沮喪時,笨拙地安慰我:「術業(yè)有專攻,不必強求?!?/p>
嗯,雖然這安慰聽起來還是有點像領導訓話。
失蹤案的調查陷入僵局。
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一種失傳已久的邪術——「牽魂引」。
此術能強行剝離修士生魂,煉制傀儡。聽著就毛骨悚然。
而我看到的那些連接失蹤者的黑色絲線,似乎就是「牽魂引」的關鍵。
我的「廢柴」能力,好像突然變得有點用了?
5
一日,楚晏帶我來到一處上古戰(zhàn)場遺跡。
據(jù)說這里曾有邪修出沒,陰氣森森。
「你在這里,能看到什么特別的『絲線』嗎?」他問我,神色凝重。
我凝神細看。
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
只見整個遺跡上空,彌漫著密密麻麻的灰黑色絲線,怨氣沖天。
而在這些絲線交匯的中心,隱約有一團更加濃郁的黑氣,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那里……那里很危險!」我指著黑氣中心,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直覺告訴我,那玩意兒碰不得。
楚晏神色一凜,瞬間拔劍護在我身前:「具體是什么?」
「我……我看不清,但感覺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在吞噬周圍的一切……」
「有很多破碎的、痛苦的『絲線』被吸進去……」
我的描述能力也就到這兒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無數(shù)陰魂厲鬼呼嘯而出,直撲我們而來。
電影都不敢這么拍!
更可怕的是,那團黑氣中,緩緩伸出了一只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巨大利爪!
那畫面,太有沖擊力了。
「是上古魔物殘魂!」楚晏臉色大變,「此地乃是封印之地,有人在試圖解開封印!」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一劍揮出,凌厲的劍氣斬碎了數(shù)只厲鬼。
但更多的陰魂悍不畏死地涌上來,仿佛無窮無盡。
「阿米,你先走!」楚晏喝道,一把將我推向后方。
他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高大。
「那你呢?」我急道,這不是送死嗎?
「我自有脫身之法!」他頭也不回,劍光如龍,與那魔爪纏斗在一起。
6
打斗場面太激烈,我根本看不清。
我知道自己留下來只會是累贅,是個拖油瓶。
只能咬牙,轉身向外跑。
心里卻亂糟糟的。
可跑出沒多遠,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攫住了我。
楚晏的「命運線」……在我眼中變得極其黯淡,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斷裂!
不行!我不能丟下他!
這個念頭瘋了一樣往外冒。
我猛地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
腦中,突然閃過養(yǎng)父臨終前說過的一句話:
「阿米,你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你看得見,而在于你『敢』?!?/p>
老騙子,你到底還藏了多少事?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力量。
但我知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楚晏出事!
那個給我燒雞、會笨拙安慰我的楚晏。
我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根連接著楚晏的、搖搖欲墜的「命運線」上。
「連起來!給我連起來!」
我在心中狂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后,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我感覺自己體內仿佛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涌遍全身。
我能清晰地「看」到楚晏周圍的每一縷劍氣,每一道魔息。
甚至能「感知」到那魔物殘魂的弱點!
這是……開掛了?
而更重要的是,一根金色的、充滿生機的「絲線」從我眉心射出!
是的,從眉心射出!
它瞬間纏繞上了楚晏那根黯淡的「命運線」,將其牢牢穩(wěn)固,并反向輸送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轟——!」
一聲巨響。
楚晏一劍刺出,劍氣暴漲數(shù)倍,竟直接洞穿了那魔物殘魂的巨爪!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魔爪,瞬間崩潰。
魔物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咆哮,黑氣漸漸消散。
危機……解除了?
楚晏收劍而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我。
他的眼神復雜極了。
而我,在金色絲線射出后,便感覺身體被掏空,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暈倒」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完了,這下徹底暴露了……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更厲害的妖怪抓起來研究……」
我這烏鴉嘴。
7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雅致的靜室里。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床邊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捻著胡須給我把脈。
這場景,有點眼熟。
「丫頭,你醒了?」老者見我睜眼,和藹一笑。
「我……我這是在哪兒?楚仙君呢?」我掙扎著想坐起來,腦子還有點懵。
「莫急莫急,」老者按住我,「此乃九霄仙宗的藥廬,老夫是宗門丹堂長老?!?/p>
「楚晏那小子把你送來時,你神魂虛耗過度,差點就……咳咳?!?/p>
差點就什么?長老您倒是說清楚啊!
「不過好在底子不錯,已經無大礙了?!顾a充道。
我心中稍安,又有些忐忑:「長老,我……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比如,眉心射金光什么的。
丹堂長老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指你突然爆發(fā)出遠超自身修為的力量,還助楚晏擊退了魔物殘魂的事嗎?」
得,全知道了。
我:「……」
果然瞞不住。我還能說什么呢。
「丫頭,你那是什么神通?竟能直接干涉他人命數(shù),甚至修補神魂?」長老追問道,眼中滿是好奇和探究。
這眼神,看得我發(fā)怵。
我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就是太擔心楚仙君了,然后腦子一熱……」
實話實說,雖然聽起來很扯。
「腦子一熱就能引動天地靈氣,化生機為絲線?」長老顯然不信,一副「你再編」的表情。
正在我不知如何解釋,恨不得再暈過去的時候,救星來了。
楚晏推門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像淬了星光。
「師叔,她剛醒,不宜多思。」楚晏對丹堂長老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喙。
丹堂長老點了點頭:「也好,你且好生照看她。此女身負異能,非同小可,切莫外傳?!?/p>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8
靜室里只剩下我和楚晏。
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
「謝謝你……救了我。」我率先打破沉默,聲音還有點虛。
「是我該謝你。」楚晏走到床邊,目光復雜地看著我,「若非你出手,我恐怕已經……」
他沒說下去,但我懂。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是突然感覺……能幫到你?!刮倚奶摰氐拖骂^,不敢看他。
畢竟我之前的表現(xiàn),太不像個「廢柴」了。
楚晏沉默片刻,突然問:「你養(yǎng)父……是何人?」
話題轉得有點快。
我老實回答:「他叫慕容白,是個江湖相士,大家都叫他慕容半仙?!?/p>
「慕容白……」楚晏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但很快就隱去了。
他沉吟片刻,才說:「你好好休息,宗門會徹查此事。在你身體恢復之前,安心在此修養(yǎng)?!?/p>
這算是……被保護起來了?
9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藥廬安心養(yǎng)傷。
楚晏每日都會來看我。
有時會帶些新奇的靈果,酸酸甜甜的。
有時會陪我說說話,講一些修仙界的趣聞,比如哪個長老的胡子又被靈寵給啃了。
原來高冷仙君也有八卦的一面。
我漸漸發(fā)現(xiàn),這位高冷仙君,其實也有溫柔細致的一面。
只是他的溫柔,藏得很深。
而我也從其他弟子的口中,零零碎碎地得知:
那日之后,楚晏力排眾議,將我「異?!怪聣毫讼聛?。
只對外宣稱,是我誤食了某種激發(fā)潛能的靈藥,才僥幸助他脫險。
這個理由……還挺修仙的。
宗門高層雖然仍有疑慮,但看在楚晏這位少宗主的面子上,也未再深究。
畢竟,楚晏是九霄仙宗的未來。
只是,我能感覺到,有幾道隱晦的神識,時常會掃過藥廬。
像探照燈一樣,讓我很不自在。
我知道,我的秘密不可能永遠隱藏下去。
而且,那次「爆發(fā)」之后,我體內的「金色絲線」似乎沉寂了下去。
我再也無法引動那種神奇的力量,甚至連看「命運線」的能力也變得模糊不清。
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又變回了那個平平無奇的阿米。
對此,我倒不覺得失落,反而有些慶幸。
那種能干涉他人命運的力量,太過強大,也太過沉重。
我怕我把握不住。
10
傷好之后,我本想向楚晏辭行,回百草門繼續(xù)我的雜役生涯。
畢竟,我好像也沒別的用處了。
楚晏卻說:「百草門失蹤案的幕后黑手尚未查明,你獨自回去,恐有危險。」
他頓了頓,像是思考了一下,才開口:
「不如……暫時留在九霄仙宗,做我的……劍侍?」
我:「啊?劍侍?」
那不是要天天跟在他身邊,給他擦劍喂馬(仙鶴),鋪床疊被(雖然修士好像不用)?
我腦補了一出霸道仙君和他的小女仆的戲碼。
「你不愿意?」他挑眉,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愿、愿意!當然愿意!」
能留在這么安全的靠山身邊,傻子才不愿意!
而且,還能天天看到賞心悅目的美男,何樂而不為?
我就是這么膚淺。
于是,我這個百草門的「廢柴」,又一次升級。
成了九霄仙宗少宗主的「貼身劍侍」。
這身份跨度,有點大。
雖然這個「劍侍」的主要工作,還是端茶送水、打掃庭院。
偶爾在他練劍時遞個毛巾什么的。
本質上,還是個高級雜役。
但能每日看著他如詩如畫的劍招,聽著他偶爾指點我?guī)拙湫逕捝系睦Щ螅m然我依舊沒什么長進),我便覺得心滿意足。
歲月靜好,大抵如此。
這樣的日子平靜而美好,讓我?guī)缀跬俗约涸浭莻€能「眉心射金光」的「異類」。
直到一年一度的仙盟大典來臨。
11
各大宗門的天才弟子齊聚九霄仙宗,交流切磋,共商修仙界大事。
場面那叫一個盛大。
在大典前夕的晚宴上,一個來自神秘宗門「天機閣」的少主,突然指著我說:
「此女身懷『織命』之能,乃上古神獸白澤后裔,身系修仙界一個巨大的秘密!」
「得之,可窺天道;失之,恐引浩劫!」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充滿了貪婪、覬覦和審視。
我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
如墜冰窟,手腳冰涼。
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楚晏猛地起身,將我護在身后。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讓人安心。
長劍「噌」地出鞘,遙指天機閣少主:
「一派胡言!阿米乃我九霄仙宗弟子,休得在此妖言惑眾!」
他的聲音,冰冷如霜。
天機閣少主冷笑一聲,絲毫不懼:
「楚少宗主如此維護,莫非也想獨吞這份天大的機緣?」
「還是說,你早已知曉她的身份,卻秘而不宣?」
這話,誅心啊。
一時間,宴會廳內暗流涌動,殺機四伏。
我知道,一場針對我的巨大風暴,即將來臨。
而楚晏,為了護我,已然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
我又成了那個拖油瓶。
12
當晚,出事了。
九霄仙宗的護山大陣,被人從內部悄然破壞了一角。
這操作,說明有內鬼。
數(shù)道黑影如鬼魅般潛入,目標明確——
直指我和楚晏所在的「霄云峰」。
一場激戰(zhàn),在深夜毫無征兆地爆發(fā)。
來襲者修為高深,配合默契,顯然是有備而來,招招致命。
楚晏雖劍法超絕,但雙拳難敵四手。
很快,他便落入下風,身上也添了幾道猙獰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月白衣袍。
我躲在他身后,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體內的「金色絲線」依舊毫無動靜,死沉沉的。
我只是個拖累,一個巨大的麻煩。
「楚晏,你若將此女交出,我等可饒你不死!」為首的黑衣人聲音沙啞,像破鑼一樣。
條件倒是開得「誘人」。
「癡心妄想!」楚晏冷哼一聲,劍勢更疾,卻也更險。
他這是在用命護著我。
眼看他就要被數(shù)道攻擊同時擊中,那場面,我不敢想。
我再也忍不住,腦子一熱,猛地沖了出去,擋在了他身前。
是的,我又干了件蠢事。
「阿米!」楚晏驚呼,聲音里帶著一絲絕望。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我知道自己這點微末道行,根本不可能擋住任何一道攻擊。
能為他擋一下,也算……還了他那只燒雞的情?
我腦子里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但,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傳來。
一秒,兩秒,三秒……我還活著?
耳邊只聽到數(shù)聲悶哼,以及兵器落地的「哐當」聲。
發(fā)生了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
那些黑衣人,全都七竅流血,倒地不起。
他們身上,纏繞著無數(shù)細密的、閃爍著幽光的「命運線」,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生生勒死。
死狀……極其詭異。
而我……安然無恙。
只是感覺有些頭暈,像是精神力透支。
13
「這……這是怎么回事?」我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什么都沒做啊,真的!
楚晏也愣住了。
隨即,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但更多的是濃濃的擔憂。
「你……你又動用了那種力量?」他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有些沙啞。
我搖了搖頭,一臉無辜:「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做……」
我是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這時,更多的九霄仙宗弟子和長老聞訊趕來。
看到眼前的景象,皆是震驚不已。
竊竊私語聲四起。
天機閣少主也去而復返,像個蒼蠅一樣。
他指著我,神情激動得有些扭曲:
「看到了嗎!這就是『織命』的力量!她能操縱命運,逆轉生死!她是禁忌的存在!」
他這是在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一派胡言!」丹堂長老及時趕到,怒斥道,「此乃妖人歹計,欲嫁禍于無辜弟子!」
長老,您真是個好人!
「是不是嫁禍,一試便知!」
天機閣少主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突然從袖中取出一枚漆黑如墨、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釘子,猛地朝我擲來!
速度快如閃電!
「噬魂釘!」楚晏臉色大變。
他想也沒想,便將我緊緊護在懷里,用自己的身體去擋那枚毒釘!
那一刻,他的懷抱很溫暖,也很……決絕。
「不要!」我失聲尖叫。
那噬魂釘若是擊中,元嬰修士也要神魂受損,修為大跌!
我不能讓他因為我……
千鈞一發(fā)之際。
我養(yǎng)父留給我的那塊破舊玉佩,突然從我懷中飛出!
它發(fā)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不大,卻很堅定,堪堪擋住了那枚噬魂釘。
「咔嚓」一聲。
玉佩碎裂成數(shù)塊,掉落在地,光芒散盡。
而那噬魂釘,也被白光震飛,掉入草叢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現(xiàn)場一片死寂。
我看著地上碎裂的玉佩,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是養(yǎng)父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老騙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14
楚晏扶著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阿米,你……你沒事吧?」
他關心的,還是我。
我搖了搖頭,淚水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為玉佩,也為他。
「看來,這丫頭身上的秘密,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啊?!?/p>
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洞悉一切的平靜。
只見一位須發(fā)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他明明站在那里,卻又好像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九霄仙宗掌門和長老們見到此人,皆是躬身行禮,神態(tài)恭敬:
「參見太上長老!」
這位太上長老,據(jù)說已經閉關數(shù)百年,輕易不問世事。
今天這是……被炸出來了?
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我,仿佛能看透我的靈魂。
緩緩道:「白澤血脈,織命之能……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得見?!?/p>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感慨,一絲了然。
他轉向天機閣少主,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天機閣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此女,自我九霄仙宗庇護了?!?/p>
「若再敢滋擾,休怪老夫不客氣。」
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讓天機閣少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最終,天機閣少主還是不甘地冷哼一聲,帶人灰溜溜地退去了。
大佬一出馬,果然不一樣。
危機,暫時解除了。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腿肚子還在打顫。
太上長老看著我,目光溫和了些:
「孩子,你的身世,你的能力,都非同尋常。」
「這修仙界,容不下異類?;蛘哒f,會引來無數(shù)覬覦?!?/p>
「若想安身立命,唯有……變得更強?!?/p>
他頓了頓,又道:
「或者……徹底隱去?!?/p>
這兩個選擇,似乎都不太容易。
15
接下來的日子,我被太上長老接入了他的閉關洞府。
一個清幽得有點過分的地方。
他告訴我,我確實是上古神獸白澤的后裔。
擁有傳說中的「織命」天賦。
這種天賦,能感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命運線」。
但并非無所不能,更不是可以隨意操縱。每一次強行干涉,都會付出代價。
之前擊殺黑衣人,并非我主動施為。
而是我體內的白澤血脈在極度危險下被動激發(fā),反噬了那些對我抱有強烈殺意的人。
算是一種……正當防衛(wèi)的被動技能?
而養(yǎng)父留下的玉佩,則是白澤一族的信物。
內含一絲本源之力,關鍵時刻能護我周全。
如今玉佩碎裂,那絲本源之力也耗盡了。
老騙子,你藏得真深。
太上長老說,我的血脈尚未完全覺醒,力量也不穩(wěn)定。
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設想。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我懂。
他給了我兩個選擇:
一,由他親自教導,助我覺醒血脈,掌控力量。將來或許能成為修仙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但也意味著,要面對無盡的紛爭和危險。
二,他可以施展秘法,暫時封印我的血脈和能力,讓我變回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送我離開修仙界,去凡間過安穩(wěn)的日子。
我?guī)缀鹾敛华q豫地選擇了后者。
是的,我慫了。
經歷了這么多,我只想做個平凡的阿米。
不想再被卷入那些打打殺殺和陰謀詭計。
修仙界太危險,我想回地球……哦不,回凡間。
16
太上長老似乎早已料到我的選擇。
他微微頷首,嘆了口氣:「也好,平平淡淡才是真?!?/p>
「只是……楚晏那小子,怕是要傷心了?!?/p>
提到楚晏,我心里微微一揪。
封印的過程很順利,沒什么痛苦。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
那些五顏六色的「命運線」也消失不見了。
世界,一下子清凈了。
我變回了一個真正的「凡人」。
真好。
太上長老派人將我送下山。
臨行前,他給了我一個儲物袋,里面有些金銀和凡間衣物。
還挺貼心。
「去吧,孩子。往事如煙,莫要再回頭了?!顾诘?。
我跪下,恭恭敬敬地給他磕了三個頭。
然后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留戀。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只是在山門處,我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靜靜地站在那里,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顯得有些孤寂。
是楚晏。
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楚晏,忘了我吧。
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這個麻煩精。
17
我回到了凡間。
用太上長老給的金銀,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鎮(zhèn),開了一家小小的點心鋪。
鋪子不大,但很溫馨。
我學著做各種各樣好吃的點心。
桂花糕、綠豆餅、芙蓉酥……
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煙火氣十足。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起修仙界的那些人和事。
想起那個清冷如月、卻又待我溫柔的白衣仙君。
想起他遞過來的那只燒雞。
但很快,我就會把這些念頭壓下去。
那都已經是過去了。
人要向前看,對吧?
兩年后。
我的點心鋪生意越來越好,成了鎮(zhèn)上小有名氣的「阿米點心坊」。
我也習慣了凡間的煙火氣,幾乎忘了自己曾經是個能看到「命運線」的「異類」。
甚至忘了怎么引氣入體。
直到有一天。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xiàn)在我的點心鋪門口。
陽光正好,他逆光而來。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色布衣,頭發(fā)簡單地束在腦后。
眉眼間少了些許仙氣,多了幾分人間煙火。
但依舊俊朗得讓人移不開眼。
是他。
楚晏。
他看著我,微微一笑,笑容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聲音帶著一絲旅途的沙?。?/p>
「店家,還有……桂花糕嗎?」
我愣住了。
手中的面粉篩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面粉撒了一地。
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結結巴巴地問,聲音都在抖。
這不是夢吧?
「我來……尋一位故人?!?/p>
18
他走進店里,目光在我臉上流連,像是要把我刻進眼里。
「順便,嘗嘗你做的點心。」
我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么。
眼眶有點熱。
「楚……公子,你……你不是應該在九霄仙宗……」
他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兩年前,仙盟大典之后,我便卸去了少宗主之位,離開了九霄仙宗。」
他平靜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件別人的小事。
我震驚地看著他。
大腦再次當機。
他……為了什么?
「為何?」我顫聲問。
「因為……」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中盛滿了復雜的情緒,有釋然,有溫柔,有……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想過一種……沒有紛爭,沒有算計,只有……你的生活。」
19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
我心頭一顫,眼眶瞬間紅了。
強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
「可是……我已經是個凡人了?!刮业拖骂^,小聲道,聲音帶著哭腔。
我們之間,隔著仙凡之別。
「凡人,也很好?!?/p>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水。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卻又很溫柔。
「阿米,這兩年,我走遍了萬水千山,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卻發(fā)現(xiàn)……」
「沒有你的風景,再美也了無生趣?!?/p>
「我打聽了很久,才找到這里?!?/p>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用紅繩系著的、小小的、雕刻著白澤模樣的玉佩。
與我之前那塊碎裂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材質更加溫潤。
上面,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
「這是……我尋遍古籍,訪遍能工巧匠,仿制的?!?/p>
「雖不及你原先那塊有靈性,卻也……代表我的一片心意。」
他將玉佩輕輕系在我的手腕上,動作輕柔。
「阿米,忘了修仙界吧。」
「以后,我陪你,在凡間,看日出日落,品四時佳肴,可好?」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委屈、思念、擔憂,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淚水,奔涌而出。
哭得像個孩子。
他也緊緊抱著我,任由我的淚水打濕他的衣襟。
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我的背。
許久,我才止住哭泣,從他懷里抬起頭。
看著他,哽咽道:「楚晏……你不后悔嗎?」
「為了我,放棄了通天大道,放棄了萬眾敬仰……」
這個代價,太大了。
他低頭,吻去我臉頰殘留的淚痕。
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眼底是化不開的深情。
「阿米,遇見你,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機緣?!?/p>
小番外
關于「絲線」的真相:
后來,楚言(在凡間他讓我叫他楚言)告訴我一些事。
原來,太上長老曾對他說過,我那所謂的「織命」之能,并非真的能隨意操縱命運。
更多的是一種「感知」和「引導」。
我看到的「命運線」, 是世間萬物因果糾纏的顯化。
我能做的,只是在某些關鍵節(jié)點,用自身的「善念」和「愿力」去影響那些搖擺不定的「絲線」,使其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這需要極大的心力,也并非每次都能成功。
所以,我并不是什么 bug 級的存在。
至于那些被動反噬的黑衣人?
那是因為他們自身的「惡業(yè)線」太過深重, 被我純凈的白澤血脈引動了天地法則的反噬。
簡單說, 就是他們作惡多端, 遭報應了, 我只是個引子。
關于楚晏的「放棄」:
其實, 楚晏離開九霄仙宗,并不完全是因為我。
仙盟大典后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 讓他看透了修仙界的某些虛偽和殘酷。
他也厭倦了那些永無止境的紛爭和算計。
我的出現(xiàn)和離開,更像是一個契機,一個讓他下定決心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的催化劑。
他的修為并未完全散去,只是用秘法封印了大半,保留了自保之力,看起來與凡人無異。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 至少他不會被凡間的小混混欺負。
點心鋪的日常:
楚言(楚晏)成了阿米點心鋪的「金牌打手」兼「首席試吃員」。
雖然他不會做點心,一上手就是廚房災難。
但力氣大,劈柴、挑水、磨面粉樣樣精通。
結果我去了百草門,百草門門主看著那塊玉佩,一臉茫然。
「非看」而且,自從他來了之后, 鎮(zhèn)上那些以前偶爾想來點心鋪搗亂的小混混, 都莫名其妙地開始倒霉。
不是「走路無故摔跤」,就是「喝水無故嗆到」。
久而久之, 再也沒人敢來鬧事了。
對此, 楚言只是笑而不語。
嗯,仙君的手段, 凡人不懂。
阿米偶爾會偷偷看著楚言劈柴的側臉, 陽光灑在他身上,真好看。
心里會想:就算沒有「命運線」, 能和這個人在一起,就是我最好的命運了。
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阿米(小聲蛐蛐,戳了戳身邊看書的楚言):「楚言,你說……我們是不是太浪費你的天賦了?要不……你還是回修仙界, 光大九霄仙宗去?」
畢竟,他可是千年一遇的奇才。
楚言(放下書,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 呼吸溫熱):「嗯?娘子這是……嫌棄為夫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阿米(臉瞬間爆紅):「才、才沒有!我就是……就是覺得……有點可惜?!?/p>
楚言(輕笑一聲, 在她耳邊低語, 聲音低沉又魅惑):
「有娘子在側, 便是人間大道, 何來可惜?」
阿米:「……」
好吧,這位前仙君,現(xiàn)在的楚老板, 甜言蜜語技能也點滿了。
看來,這凡間煙火,是真的很好。
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