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高高興興殺豬。
城里來了兩個人來接我。
他們說我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所有人都說我去到新家會享福。
可實際上,這里的每個人都不歡迎我。
我媽嫌我沒教養(yǎng),我爸說我不夠機(jī)靈。
就連假千金也說我是這個家里多余的人。
臨近高考,他們說我反正也考不上。
讓我留在家里全心全意伺候假千金。
1
我媽去接我的時候,我正在殺豬。
大刀剛落下,一道尖銳的聲音響徹天際。
不是豬的哀嚎聲。
我媽沒有站穩(wěn),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殺豬刀抽出的霎那,朱色的血沫混著泥點濺上了圍裙。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前幾天還下了大雨。
殺豬的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形成一條渾濁的水流向屋子外淌去。
院子一片狼藉,沒有落腳地。
我剛把一盆血水潑在屋外地上,女人臉上瞬間失去血色,張開嘴尖叫一聲。
我媽滿眼驚恐,瞪大眼睛,像是看見了一頭怪物。
這樣的眼神,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
我爹見他們在院外面杵著,抄起一旁的水瓢往地上潑,血水立刻裹著泥漿沖到角落,地面干凈了些。
我爹娘說他們是城里來的,是來接我走的。
可他們一個個眉頭緊鎖,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眼神上下打量。
我又不是豬,這樣看我做什么?
我見他們找過來不容易,給他們找了我家最干凈的椅子,平時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拿出來給客人坐。
他們的目光輕蔑掃過去,寧愿干站著。
女人打扮的華麗,脖子上戴著我在電視上才看到的珍珠項鏈,紅色高跟鞋已經(jīng)沾滿了污泥。
我爸西裝革履,衣服上一塵不染,與我家里臟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他嫌惡地審視著我,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么。
院子里的雞群撲棱著跳上石磨,我爸的眉心蹙得更深。
通向村子的路不寬,前不久剛下的雨。
他們的車子沒法進(jìn)行,只能徒步走到村子里,挨家挨戶打聽才找到了我家。
我家是賣豬肉的,一走進(jìn)村子里就能聞見豬肉味兒。
“劉燕過來?!?/p>
我爹娘語重心長喊我,我放下手中剛剁下的豬腿,用袖子胡亂地擦著腦門的汗。
這頭豬很大,吃起來一定很香。
聽到我的名字,我爸的臉黑的厲害,我媽的臉更加慘白。
“你就是劉燕?”
我媽聲音不確定,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她情不自禁伸手捂住鼻子,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黑黃的臉。
發(fā)卷的頭發(fā),還粘在臉上。
“嗯?!?/p>
我應(yīng)聲,手掌在圍裙上擦了擦,走過去。
這件衣服沒來得及換,用了好多年,帶上它殺豬很合適。
血跡斑斑,上面還沾染著幾根豬毛。
“你這個樣子像什么話?還不趕快走?!?/p>
我爹娘原本讓我換一件衣服再和他們離開。
我爸則是一臉不耐煩,他黑色的皮鞋已經(jīng)成了土灰色。
他們二人站在我家門口,一個一直催促我,一個一個勁地捂著鼻子。
要離開生活十幾年的地方,我心里不是滋味。
村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圍在我家門口嗑著瓜子,看熱鬧。
他們說我要去新家享福了。
說我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沒有見過鳳凰,應(yīng)該不在我家里。
“愣著干什么?”
我爸的語氣不好,讓我趕緊走,見我不動,他直接把我身上的圍巾扯掉,扔在地上。
心口悶悶的,那件圍裙是我娘給我做的,用了很久的。
“劉燕,以后過好日子別忘了我們?!?/p>
村子里的婆婆和我招手,我爸一動不動讓司機(jī)把窗子關(guān)上。
今天是我親生父母接我回家的第一天。
我養(yǎng)父母說他們找了我很久。
不過,我媽臉色煞白就像石膏一樣,她淺色的衣服上沾上了污跡,一直按著腦袋閉著眼睛。
看上去身體不舒服。
而我爸神情嚴(yán)肅,不說一句話,他吩咐司機(jī)看著路,開快點。
他們好像都不開心。
我拿出紙巾,彎腰仔細(xì)替我媽擦去鞋子上的泥巴,她一驚,嚇得喊出聲,捂住自己的包。
“你想干什么?”
聲音顫抖著,看到我手里的紙巾,她蹙眉瞟我一眼,厭棄地拍開我的手。
“真臟。”
隨后她往一旁挪挪,極力與我保持距離,吩咐司機(jī)打開車窗子透氣。
我坐在車?yán)锖懿皇娣?,山路不好走,顛簸了一路?/p>
村子漸漸遠(yuǎn)去,看著窗戶外面,胃里翻江倒海。
我難受,吐在車?yán)锪恕?/p>
“啊。”
我媽如遭雷擊,再次尖叫。
我爸心里煩躁極了。
他們讓我下車,從夾子里掏出幾張鈔票給我,讓我打車回去。
我拖著大包小包回去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在看電視。
我媽喜笑顏開,動作溫柔地喂一個小孩吃著水果。
看到我出現(xiàn),氣氛驟然變冷。
我握著的手心一直冒冷汗,咽咽口水地站在他們面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個穿著粉色公主裙,長相甜美,嬌滴滴的女生走了過來。
2
他們明顯擔(dān)憂起來,坐立不安。
目光緊緊跟隨她。
楊甜長得美,就像一個芭比娃娃一樣漂亮。
我只穿著同村姐姐給我的舊衣服,上面還有一個補(bǔ)丁。
她繞著我看了一圈,不屑一顧,目光冷漠指著我,“爸媽,她是誰?。俊?“她就是你的姐姐。以后和我們住在一起?!?/p>
好一晌,我媽才開口,閉著眼睛搖搖頭,很是厭煩。
“哦,姐姐呀!”
楊甜說著話,面無表情,她的語調(diào)輕快,我卻感到發(fā)冷。
她隨后勾起嘴角,扭頭走到我媽身邊,輕輕搖著我媽的胳膊撒嬌。
“媽,我餓了,我們今天吃大餐,好不好?”
“好,正好媽也餓了?!?/p>
我媽輕柔地揉著楊甜的頭發(fā),對她溫柔笑。
和之前接我的時候,判若兩人。
他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了外面吃晚餐,留我一個人在家。
廚房沒有東西,饑腸轆轆的,只能等他們回來。
我如坐針氈,一身臟衣服沒有來得及換下。
不敢坐沙發(fā)上。
“怎么還是這副德行?”
“不知道換衣服嗎?” 許久,他們一家人從屋子外面走進(jìn)來,歡聲笑語的氣氛戛然而止。
見我還在客廳,我爸連著數(shù)落我好幾句。
“我沒有?!?/p>
我握住衣角,低著頭。
指甲縫里還藏著沒有洗干凈的干掉的豬血。
本來爹娘給我準(zhǔn)備好了好幾包東西,但是走得匆忙,都沒有來得及帶來。
“姐姐,這是我的衣服給你了?!?/p>
我所謂的妹妹叫做楊甜,她長得漂亮,皮膚白皙,不像我皮膚黑黃色,臉上還有雀斑。
這是一件漂亮的公主裙,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衣服。
“傻愣著干什么,也不知道說謝謝嗎?”
我爸嘆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冷冷指責(zé)我。
“整天呆呆傻傻的,真是養(yǎng)豬了就成豬了?!?/p>
我媽接了一句,滿面愁云,嘆了好幾聲。
他們給我安排了一間小雜貨間,說我身上有味道,過段時間再給我安排屋子。
雜物間不小,收拾一下,這里比我家住的地方還要大,我心滿意足。
“怎么沒穿那件衣服?”
我媽見我還是穿著舊衣服就一臉急躁。
楊甜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適合我。
很癢,可以說是瘙癢難耐。
我一直撓的胳膊都快出了血。
“真是不知好歹,人家甜甜對你那么好?!?/p>
我媽鄙夷地撇著嘴,捏著鼻子看我。
“衣服癢。”
我聲音小小的,不敢抬頭看她。
指甲不停地抓著奇癢無比的胳膊。
“胡說八道,那是甜甜給你的衣服怎么會癢?真是沒有享福的命?!?/p>
衣服的料子很好,可是我穿著就是不舒服,胳膊上起滿了疹子。
要出門了,他們一直大聲喊我。
我咬牙,穿上了那件衣服。
衣服很不舒服,一穿上就像針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刺痛傳來,我倒吸幾口涼氣。
他們?yōu)榱私o楊甜放松心情,帶她去了心心念念的游樂場。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里。
“爸爸,我要去玩那個?!?/p>
楊甜和他們兩人牽著手蹦蹦跳跳地坐了摩天輪。
“你就留在這兒等著我們吧?!?/p>
我點頭,看著越來越升高的摩天輪,瞇起了眼睛。
可真高啊。
就是手上越來越癢,我不停地?fù)现瑡寢屢娢也豁樠?,“你一整天在撓什么?豬精上癮嗎?”
我聽話不撓了,可是一團(tuán)團(tuán)的火焰在身上燒,皮膚發(fā)燙比之前還要難受。
“媽,我難受?!?/p>
“你別叫我媽?!?/p>
她離我?guī)撞竭h(yuǎn),鄙夷地看著我,語氣不悅,手里拿著給楊甜的冰激凌。
“可是,這衣服不舒服......”
我鼓起勇氣開口,聲音試探。
“姐姐,我們?nèi)ベI東西吧?!?/p>
楊甜打斷我的話,說話間牽著我的手,帶我往人多的地方走。
一回頭我找不見她了,我慌了神,開始大聲喊她的名字。
到了晚上。
游樂場快關(guān)門了,我也沒等到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也聯(lián)系不到他們。
晚上起了冷風(fēng),我爸來接我的時候狠狠扇了我一巴掌,“都怪你。誰讓你亂跑的?今天甜甜生病了,你還在給家里添麻煩?!?/p>
我被他們推搡著帶回家,捂住火辣辣的臉。
一路上他們都在說我不懂事,不夠聰明機(jī)靈。
我摳住自己的手心,蜷縮在車座上,眼淚打轉(zhuǎn)。
扭頭在衣服上發(fā)現(xiàn)了別針,霎時間腳底涌上一股寒氣直沖頭頂。
一個不好的想法冒出來,我心臟驟緊,悄悄握在掌心。
“爸,你別怪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p>
3
楊甜躺在床上替我說話,她的聲音和她的名字一樣甜。
她生病了,我爸媽認(rèn)為是我?guī)齺y跑導(dǎo)致的。
我爸讓我給楊甜喂藥,勺子剛放到她嘴邊,楊甜忽然間咳嗽一聲,把藥打翻。
我的動作僵住,大腦空白,楊甜委屈地看著我哭出來。
“姐姐,你為什么討厭我???” 她哭得梨花帶雨,說我不喜歡她,在藥里加了東西。
我爸暴跳如雷地拽住我的手腕,捏住我的下巴,非要逼我喝下去。
我拼命搖頭不承認(rèn),把藏起來的別針給他們看。
“胡說八道?!?/p>
他們不信我,認(rèn)準(zhǔn)了我在陷害楊甜,還說我是人面獸心,不知道感恩。
我的衣服被撕破,他們又讓我穿上以前的破舊衣服。
“去外面跪著,好好反省?!?夜晚下了雨,我跪在院子石子上認(rèn)錯。
膝蓋被磨的出現(xiàn)斑駁血跡,一陣陣發(fā)疼。
我痛的呲牙咧嘴。
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嘩啦啦的大雨落下,我從頭到腳被澆透。
沒有人給我求情。
透過窗戶,他們一家人正在客廳看電視,其樂融融,我媽說等楊甜高考完之后帶她出去玩。
楊甜瞥了窗外一眼,不急不忙地拉上窗簾。
我想到了我爹娘,他們怎么樣了?
今天剛殺的豬,我沒有吃到。
我被安排去了新學(xué)校。
爸媽告訴我不要惹是生非,我是姐姐,要好好照顧楊甜。
然而楊甜告訴別人,說我是農(nóng)村來的,是來搶她的家的。
她組織那些人欺負(fù)我,上課第一天把我的書桌扔到操場上。
我頂著大太陽,大汗淋漓,一個人把書桌拖上樓梯,放回了教室。
她不死心,還在我的便當(dāng)里放了蟲子。
晚上,我虛弱無力地回到家。
爸媽看到我的新書包松松垮垮背在肩上,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是怎么回事?第一天就弄成這個樣子,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愛惜。”
“既然不想用就別用了?!?/p>
我媽煩悶地?fù)u搖頭,很是頭痛,她掀開眼皮不情不愿地瞄向我,輕嘖一聲。
我晃神,捂住肚子沒有回應(yīng),餓得頭暈眼花。
“媽,你別怪姐姐,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楊甜故意搶過我的書包,故作驚訝地拿出飯盒。
“姐姐,你怎么沒吃媽給你準(zhǔn)備的飯啊?!?/p>
她大聲問我,眼神得意洋洋。
“不愿意吃,那以后都別吃了?!?/p>
我媽生氣瞅我,轉(zhuǎn)眼間火冒三丈,她說我養(yǎng)豬的命還挑食。
我被逼著吃下?lián)诫s著蟲子尸體的飯菜,止不住地嘔吐。
父母以為是嫌棄他們的飯菜,罰我不準(zhǔn)吃晚飯。
胃里刺痛,眼神發(fā)懵,額頭上都是汗水。
我吐完倒在地上。
“媽,姐姐躺地上了。” 楊甜堵在衛(wèi)生間門口,神情淡漠。
我媽放下東西匆忙走過來,楊甜卻嬉笑著立馬拉住她,“媽,姐姐在笑呢?!?/p>
“死東西,一點都不懂事?!?/p>
我媽怒氣沖沖折回去,把我的書包重重扔到地上,憤憤不平。
楊甜走近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她拿著剪刀,把我的頭發(fā)“咔嚓咔嚓”剪掉。
我嘴里發(fā)出嗚咽聲,喊不出聲音。
“怎么剪成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p>
我爸瞥見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皺起眉頭。
我沒說話,即使告訴他們是楊甜干的,他們也不會相信我。
楊甜聰明,心善,我惡毒,粗鄙。
4
模擬考試成績出來,楊甜考的不好,我在學(xué)校見她把卷子偷偷摸摸藏了起來。
我爸立馬氣沖沖踹開我的門,來到我的雜貨間。
一腳把我的小桌子踢翻。
“你把楊甜的卷子藏起來做什么?”
我說我沒拿,他不信。
他跺著腳,一把把我的東西全扔到地上,那半塊西瓜我只吃了一口。
之后翻箱倒柜找楊甜的卷子。
而楊甜則在沙發(fā)上吃著西瓜,很是愜意。
就因為這次考試我比她分?jǐn)?shù)考的高。
我爸滿頭大汗沒有找到,他拉不下臉,把我屋子斷了電讓我反省。
雜貨間很悶熱,喘不過氣來。
我用力拍打著門,沒有人應(yīng)。
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極大的力氣,水分在急劇流失。
眼前白茫茫一片。
耳邊聽到了楊甜的聲音。
“爸,姐姐不喝水?!?/p>
“那別給她了?!?/p>
聲音漸行漸遠(yuǎn),嘴唇干裂,我捂住心口,手指撓著門板。
指尖磨破,摳出血跡。
心臟被炙熱的溫度烤著,跳動加快。
耳邊出現(xiàn)一陣蜂鳴聲。
半夜,意識回籠。
我醒了過來,衣服濕透粘在身上。
門口是我爸媽的聲音。
“老公,我們是不是對燕燕有點嚴(yán)格了啊?!?/p>
“不嚴(yán)格不行啊。你看看她一身的壞毛病,還一直針對甜甜。”
我心臟刺痛,久久呼吸不過來。
老師聯(lián)系他們了,他們也知道楊甜這次考試沒有考好。
怕楊甜心里難過,接受不了落差,所以他們順著她,演了一場戲。
為了就是照顧楊甜的自尊心。
五月的天氣,我如墜冰窟,心里冷極了。
嘴唇咬出血來,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站起身子。
楊甜主動示好,說是擔(dān)心我不適應(yīng),晚上睡不好,給了我一個蕎麥枕。
晚上我翻來覆去,脖子上出現(xiàn)一個個小紅點,身上刺撓,點點刺痛。
我剪開枕頭,在里面找到了針。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真的想和你好好相處?!?楊甜拿著被剪開的枕頭哭著說,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我爸走到我面前,不滿地打我一巴掌,沒有收力。
“甜甜對你那么好,你怎么一點良心都沒有?!?/p>
他們讓我去太陽底下下罰站,我眼前發(fā)黑,腳步虛浮。
正午,大理石板熱氣騰騰。
眼前出現(xiàn)重影,地面燙的站不住腳,呼氣的氣像是沸騰的水。
楊甜窩在沙發(fā)上喝著冰飲料,吹著空調(diào)。
我媽坐在一旁和她有說有笑。
我暈倒在地,被曬的中暑。
大中午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
嚴(yán)重脫水,皮膚被燙出傷痕,一盆冷水直直潑過來澆到心底。
渾身打顫,我哆嗦睜眼。
“爸,我就說姐姐是在玩吧,姐姐身體那么強(qiáng)壯,連豬都能殺。只是跪一下,怎么會暈倒?”
楊甜寒厲的視線落到我身上,語氣漫不經(jīng)心。
“還真是演上癮了。”
我爸把水盆扔到一邊,怒不可遏。
看我滿臉狼狽的模樣,他們拍拍手,讓我滾開。
“劉燕,你很多余,你知道嗎?”
楊甜說著,抓住我的頭發(fā)把我推翻在地。
頭皮疼的發(fā)麻,我沒有力氣反抗她。
一天了我沒有吃任何東西,他們想讓我認(rèn)錯。
可我錯在了哪里?
我跪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祈求他們,“爸媽,我很餓?!?/p>
“胡說八道。甜甜給你的東西你都不要,還餓呢。”
我媽打斷我,冷眼地回我一句,他們不知道楊甜給我的飯都是餿掉的。
里面還有碎玻璃。
我的嘴角就是被劃傷的,現(xiàn)在還沒有好。
周末,他們一家?guī)钐鸪鲩T玩,讓我留在家里做家務(wù)。
楊甜的衣服大堆小堆放在一起,不知道攢了多久。
我在想是不是我聽話了,就有飯吃了。
我從白天洗到晚上。
楊甜回來后,大聲罵我,說我不長眼把她的衣服洗破了。
“這是甜甜最喜歡的衣服,你還不是故意的嗎?”
我爸拉著我的胳膊質(zhì)問我,他的力氣很大,一扯我就摔倒了地上。
天氣燥熱,曬過一天的石子更是燙腳。
他們讓我跪在滾燙的石子上認(rèn)錯,膝蓋燙出水泡。
舊傷加上新傷,結(jié)痂的地方爛糊糊一片,我聞到了肉被燒焦的味道。
今晚也是餿飯。
我佝僂著腰,雙腿疼的打顫走不動。
端著碗去找爸媽,他們皺了一下眉頭。
“誰讓你做錯事情了,今晚就吃這個,又死不了人,哪有那么矯情。”
“就是啊,餓了話什么都會吃的?!?/p>
他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嫌我耽誤了他們一家人看電視。
我盯著碗里的飯菜出神。
可是楊甜吃的水果永遠(yuǎn)是最新鮮的,零食也是吃一口就吐掉。
楊甜不知道聽誰說的,我有考試筆記。
5
她問我要,借了好幾天又不還我。
“甜甜,那個筆記?”
晚上我敲門問她,她當(dāng)作沒有聽見。
她把我的筆記用來墊桌角,皺巴巴一團(tuán),封皮不知所蹤。
我著急,慌里慌張把筆記拿出來。
她卻捂著頭倒在地上,神情難受,“姐姐,我只是看一下你的筆記,你為什么推我?”
我爸聞聲趕過來,眼里都是怒意。
“你怎么那么小氣啊。”
他把我的筆記嘩啦啦撕掉,還不解氣,又把我的書包扔到地上。
瘋狂地撕著書頁,還不讓我去學(xué)校。
我媽顧著安慰楊甜,沒看我一眼。
“爸,我真的沒推她?!?/p>
我哭著摟著他的腿,一遍遍求他別撕了。
他不僅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
筆記被撕成細(xì)小的碎片,落滿屋子。
心口傳來尖銳的刺痛,像一根細(xì)針?biāo)浪赖肿『韲?,連呼吸都帶著鈍痛。
我張了張嘴,聲音卻在喉間打顫。
劇烈的悲痛淹沒我,整個人快要窒息。
我嚎啕大哭,急忙阻攔他。
這是我花了好久的心血。
“你別喊我爸?!?/p>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又是一巴掌打來,腦袋發(fā)懵。
我偏頭看向我媽,她站在門口收回視線,一雙眼睛冷若冰霜。
“果然是農(nóng)村出來的?!?/p>
我的心一點點冰冷起來,呼吸艱難。
天氣很熱,雜貨間沒有空調(diào)。
每天我都到很晚才能睡。
我媽每天給楊甜切好西瓜,送到她屋子里。
還擔(dān)心高考當(dāng)天堵車專門給楊甜租了屋子,讓她好好休息。
他們忘了我也是今年高考。
我晚上睡不著,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本來說等燕燕長大以后再接她,誰知道成了這個樣子?!?/p>
“誰說不是呢?甜甜雖然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是比她乖巧懂事多了,還機(jī)靈?!?/p>
“就是啊,真是什么人養(yǎng)什么樣的孩子?!?/p>
我媽咂咂嘴,停不下來抱怨著,雖然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知道她的臉色一定不好看。
咬住的嘴唇流出鮮血,雙腿猶如千斤重一般,邁不開。
他們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且找到了我,可是在見到我渾身粗獷地殺豬后,犯了難。
他們害怕嚇到楊甜,怕我不好管教,性子野,欺負(fù)楊甜。
于是一拖再拖,才把我接回家。
他們說著我養(yǎng)父母的不是,可是在他們那里我沒有餓過一頓飯。
我爹娘總是把最好吃的留給我。
也從來不嫌我不懂禮貌。
心臟發(fā)緊,我心灰意冷。夏日的天明明燥熱,可是我的手指在發(fā)抖。
高考沒剩幾周,他們?yōu)榱四茏寳钐鸷煤眯菹⑷Ω翱迹屛伊粼诩依?,不去學(xué)校。
“燕燕,你在家里學(xué)習(xí)也是一樣的?!?/p>
我沉默點頭,失望徹底。
他們說我本來就考不上,還不如給楊甜讓路。
他們嫌豬肉臟,我回來后家里從此以后不再吃豬肉,只吃牛羊肉。
我吃飯總是發(fā)出聲音,楊甜說我吃相難看。
“你去廚房吧?!?/p>
廚房很悶,不過總比餓肚子強(qiáng)。
客廳一陣歡聲笑語,我在這里很是突兀。
很想家,不知道今天家里的豬肉香不香。
“姐姐,你別急。”
楊甜帶了吃的給我,我剛想對她說聲謝謝,她卻把碗里的東西扔在地上。
“姐姐你怎么這樣?我剛給你帶好吃的,你不喜歡,也不能扔了吧?”
我媽聞聲走過來,語氣不咸不淡,她提高聲音,“你怎么這樣對甜甜的,好歹是你的妹妹,真是不知好歹,什么人養(yǎng)什么東西?!?/p>
我匆匆忙忙解釋,臉上冒汗。
他們不相信。
楊甜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們,擦擦眼淚,“你們別怪姐姐,姐姐剛來她也不是故意這樣做的。” 我爸脾氣不好,勃然大怒,一腳把我踹在地上,“既然不想吃,以后都別吃了?!?/p>
他們將我推進(jìn)了地下室,鐵門 “哐當(dāng)” 一聲砸在身后。
這里很黑,空氣里浮著霉味,喉嚨刺刺地發(fā)痛。
我摸索著墻壁后退,寒意鉆進(jìn)脊椎,角落里不知道是不是老鼠在窸窸窣窣地亂動。
眼淚突然涌出來,我跌跌撞撞撲向大門,顫抖著肩膀。
拳頭砸在鐵門上發(fā)出 “咚咚” 的悶響。
“爸,媽?!?/p>
我用力拍打著大門,指甲摳進(jìn)鐵門的縫隙,掌心全是冷汗。
漸漸地,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哭聲。
一天一夜,我餓的發(fā)抖,暈了過去。
他們在外面給楊甜開動員會,給她鼓勁加油。
迷迷糊糊,我聽見門外放的煙花聲。
6
我回想起之前楊甜趾高氣昂地把他們發(fā)的朋友圈讓我看。
“爸媽的乖女兒。”
配圖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我回來后,他們也沒有給我買手機(jī)。
就連我的名字都沒改。
我苦笑。
心臟劇痛,不知道是餓的還是難受的。
高考那一天。
他們一大早就整裝待發(fā)送楊甜到了考場。
而我被遺忘在地下室一個星期。
我發(fā)了燒,趴在地上喘息著,連老鼠都活活吞掉。
班主任和他們打了電話。
“你們是劉燕的父母嗎?她今天怎么沒有來考試?都沒有見她簽到?!?/p>
“怎么可能呢?她自己一個人不是來了嗎?”
我媽眼里閃過一絲疑惑,立馬跟管家打電話問情況。
管家心虛找不到我,說我早就出了門,也不在家里。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覺得老師是在開玩笑,沒有當(dāng)回事。
“老師啊,我家燕燕不高考也行,我和她爸準(zhǔn)備送她留學(xué)呢?!?/p>
鄰居家聽見我家地下室有不正常的聲音,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惡臭,報了警。
我爸媽是被警察叫過去的。
“我女兒還在高考呢,到底什么事情非要我們回來?!?/p>
我媽埋怨了一路,不停地看著腕上的手表。
我爸更是神情嚴(yán)肅,“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情況。”
他們迫不得已打開屋子,眉頭擰在一起。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他們紛紛捂住鼻子。
我爸媽看到了我的書包,猛然大驚失色。
“燕燕的書包怎么在這里?”
管家避開眼睛,動作慌亂地?fù)蠐项^。
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預(yù)兆涌上心底。
我媽大聲質(zhì)問管家,語氣焦急,“燕燕呢,你到底看見沒有?”
“好像出門了......”
管家支支吾吾著,說話不利索。
警察攔下我媽,問她要地下室的鑰匙。
“鑰匙呢?”
我媽神色憂慮,心煩意亂地伸手問管家要鑰匙。
管家愣住,自言自語,“我沒有鑰匙啊?!?/p>
“不是讓甜甜給你了嗎?”
我媽眼里詫異,看到管家一臉認(rèn)真,手腳不利索地開始翻包,從包里翻出來地下室的鑰匙。
看到鑰匙的那一刻,她嘴唇發(fā)抖,癱坐在地上,匪夷所思地看著我爸。
我爸忽然發(fā)瘋似的拿著鑰匙沖到了地下室,他把別人一股腦地推開。
雙手顫抖,好幾次才對準(zhǔn)鑰匙。
大門被緩緩打開,嗆人的空氣迎面而來,所有人咳嗽幾聲,我爸連連后退。
警察率先發(fā)現(xiàn)了我。
“那有人?!?/p>
我瘦得脫了相,死氣沉沉,強(qiáng)光照在我臉上,瞳孔潰散。
嘴里還殘留著老鼠的尾巴。
一群人七手八腳把我架在擔(dān)架上,我的眼睛被罩住。
恍恍惚惚,聽見一個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燕燕,燕燕?!?/p>
她的聲音很刺耳,夾著控制不住的作嘔聲。
他們在地下室找到我的斷指,我媽尖叫著暈過去。
和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一樣。
救護(hù)車停在我家門口,外面圍了很多人。
護(hù)士姐姐的聲音很著急,她一直在安慰我,“沒事的,妹妹?!?/p>
她在哭,為了我。
可我現(xiàn)在沒有知覺。
手背上的皮膚緊貼著骨頭,針頭扎了好多次才扎進(jìn)血管。
氣息微弱。
我爸顧不上安慰我暈倒的媽,步履蹣跚跟上了車。
“燕......”
他呼吸加速,滿臉恐懼地看著我。
我的眼球凸出來有點嚇人,布滿血絲。
他眼的眼底盡是懊悔,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發(fā)顫,說不出話,也站不穩(wěn)。
今日是高考,路上很堵。
等待接孩子的家長圍了個水泄不通。
“都讓開,讓開?!?救護(hù)車前進(jìn)不了,我爸摔了一跤急匆匆下了車,在救護(hù)車前面哭著大喊。
我被送到醫(yī)院急救。
我媽神情恍惚趕到了醫(yī)院,雙腿發(fā)軟,她的鞋子丟了一只。
她看到我爸面無血色,呆傻地盯著手術(shù)室的燈。
“燕燕呢......”
她住不住哭泣,癱坐在地上,無力地捶打在地面上。
“都怪我,都怪我......”
他們的聲音很大,歇斯底里。我爸想要安慰她,又狠狠扇自己幾巴掌。
隨后和我媽痛哭流涕抱在一起。
醫(yī)護(hù)人員上前提醒他們聲音小一點。
“媽,爸,你們怎么在醫(yī)院?。俊?/p>
楊甜看到了報紙的報道,火急火燎趕到了醫(yī)院。
7
“父親狂奔引路!為救女兒與時間賽跑!”
網(wǎng)上都說什么父女情深,感天動地。
“我餓了,我們回家吧?”
看到父母的臉色不好,楊甜放低了聲音。
她拉住我媽的手輕輕晃著,“媽,這次的題簡單,我一定會比劉燕考的好?!?/p>
聽到我的名字,我爸臉色驟變,“閉嘴?!?/p>
楊甜被嚇住,有些難以相信,猶猶豫豫開口:“爸,你怎么了?” 見我爸不說話,目光兇狠,她摟住我媽的胳膊,“媽。”
我媽奮力推開她,發(fā)泄似的打了她一巴掌。
“媽。”
楊甜哭出聲,她急忙捂住臉,神情可憐兮兮。
“你把鑰匙給管家了嗎?” 我媽情緒不穩(wěn)定,把鑰匙重重地丟在她面前,楊甜大驚失色。
“我,我忘了,媽......”
楊甜驚恐地哭著求我媽,“媽,你別氣了,媽。”
他們知道了楊甜在撒謊,關(guān)了禁閉不讓她出門。
昏迷幾日后,我被搶救回來。
眼前是一片白,接著是我爸媽的擔(dān)驚受怕的臉。
“燕燕,好燕燕,受苦了?!?/p>
我媽抱著我哭,又怕壓到我,只是顫抖地?fù)ё∥业母觳病?/p>
多項器官受損,醫(yī)生說我能蘇醒是一個奇跡。
他們在我面前自責(zé),懊惱,低三下四求我原諒。
我很是心煩,閉上了眼睛。
他們怕我情緒激動,沒讓楊甜見我。
打了電話和我道歉。
我聲帶受傷,發(fā)不出聲音。
我媽說楊甜只是個小孩兒,也知道錯了,他們已經(jīng)罰過她了。
讓我別和她生氣。
沒有理他們,我只是看著天花板發(fā)呆,心意已決,默默想著要離開這里。
我撿回了一條命。
他們開始全心全意的照顧我。
住院期間,每天噓寒問暖,我吃到了新鮮的水果。
原來并不甜。
“燕燕,嘗嘗吧?!?/p>
我聞不到味道,也張不開嘴巴。
她說這是專門為我熬到雞湯,花了很長時間。
可我不喜歡雞肉。
“燕燕,嘗一口吧,這是你媽為了你熬了很長時間的?!?/p>
我爸勸我,語氣顯得很是卑微。
他的眼下有些青黑,是這段時間一直沒日沒夜照顧我導(dǎo)致的。
我嘗了一口,艱難咽下。
雞湯里放了蘑菇,我一向很討厭。
夜晚。
我爸媽在病房外談話。
“以后要對燕燕好一點?!?/p>
“這孩子受太多苦了?!?/p>
聽到他們的談話,我心里沒有絲毫波瀾。
那么長時間的苦,我已經(jīng)受了。
要對我好一點嗎?
可我已經(jīng)對他們無所謂了。
我回到了家,他們不放心別人照顧,我媽辭了工作專門照料我。
他們給我安排了新的房間,換了新的壁紙。
衣柜里滿滿的都是數(shù)不過來的新衣服,而且比楊甜的漂亮好看。
還給了我一部最新款的手機(jī),上面存入了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
屋子的燈光太亮,我瞇起眼睛。
“快把燈調(diào)暗一點?!?/p>
我爸捂住我的眼眶,對我媽說。
他語氣平緩,帶著小心翼翼地討好。
“這屋子還喜歡嗎?”
我輕輕點頭,不說話。
比雜貨間好很多,可是晚上我卻睡不著。
經(jīng)常半夜夢醒,一身冷汗。
我夢見自己被關(guān)在一個幽閉的屋子里,不見天日。
周圍老鼠在亂爬。
“怎么了?燕燕?”
我媽被我驚醒,眼里的驚慌未消,她悄悄喊我,耐心地給我擦汗。
回來后,她就一直堅持和我睡在一起。
我愣愣地看著他,雙眼空洞。
“燕燕,別這樣看我,媽媽心里不舒服。” 她抱著我低聲抽泣,可我連動的力氣都沒有。
瞥到我的斷指,她把我抱得很緊。
這些日子,他們給我找了最好的醫(yī)生帶我去最好的醫(yī)院治療斷指,可是醫(yī)生說無能為力。
我多次看到我媽總是顫抖地看著我的斷指痛苦哭泣。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
他們給我請了家教一對一輔導(dǎo),為了彌補(bǔ)我高考的遺憾。
我整日待在屋子里,對他們幾乎不說一句話。
“燕燕和爸媽說一句話,好不好?”
醫(yī)生說我的嗓子已經(jīng)恢復(fù)了,可是我對他們沒有任何要說的。
“求求你了,和爸媽說說話。”
我媽跪在我面前,語氣脆弱,滿眼的哀求。
我只覺得他們虛偽,大口喘息,看到他們心里就作嘔。
“好燕燕,媽媽不逼你了,你別吐了?!?/p>
二人攙扶著離開屋子,燈關(guān)上,歸于一片漆黑。
他們帶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說我是有了心理障礙。
高考成績出來,楊甜考的很好。
我爸撕碎了她的通知書,為我報仇。
“燕燕沒學(xué)上,你也別上?!?“爸,媽,求求你們了,別撕了。”
楊甜的喊叫聲,我在樓上都聽到了。
她剃了光頭,眼神絕望。
眼淚縱橫,跪在我面前賠罪。
8
我爸媽逼問楊甜,知道了她給我的衣服故意放了東西才導(dǎo)致我過敏。
也知道這些日子楊甜在學(xué)校一直針對我。
他們對楊甜感到痛恨失望,每日給她吃餿飯,要把她送到鄉(xiāng)下去。
“燕燕,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p>
看著她抱頭痛哭,我無動于衷。
只是一些頭發(fā)而已。
楊甜在我面前哭著向我道歉,讓爸媽不要送她去福利院。
我只是坐在沙發(fā)上,若有所思,爸媽連著扇了她好幾個巴掌。
楊甜被我爸的手掌壓住,她在我面前磕頭,腦袋磕的頭破血流。
我覺得沒意思,走出了屋子。
他們又把楊甜關(guān)在了地下室,我總是能聽到她仰天悲嚎的樣子。
“爸,媽!”
楊甜的聲音凄厲,我實在受不了讓他們放了出來。
她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看上去神志不清,后來檢查得了精神病,被父母送到了精神病院。
楊甜的鬧劇結(jié)束后,我只專心學(xué)習(xí)做自己的事。
每天備考,在家里一直對他們不聞不問。
我自己在偷偷攢錢。
一年后我重新開始高考,全心全意奔赴在高考的事情上。
他們比我還著急,忙忙碌碌在門口等著我的需要。
“等燕燕考完后,我們就出國玩,好不好。” 我媽把牛奶放在桌子上,語氣試探。
她的頭發(fā)有些白了,模樣也沒有之前光彩照人。
我翻著書頁,充耳不聞。
心已經(jīng)麻木。
“別打擾孩子了?!?/p>
我爸嘆氣,把我媽喊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
屋子外是我爸媽壓抑的爭吵聲,他們互相責(zé)怪,互相怨恨,又互相鼓勵打氣。
“咱們對燕燕好一點,再好一點就能打動她了?!?/p>
他的聲音聽上去老了許多。
我收到通知書的那日,極為冷靜。
我爸媽喜極而泣,開始商量著吃什么大餐。
“燕燕,爸媽真是為你開心?!?/p>
我媽察覺到我的平靜,眼里困惑,輕輕問:“燕燕,怎么了,你不開心嗎?”
“開心,當(dāng)然開心了。”
我輕笑著。
這是從醫(yī)院回來后第一次和他們說話。
也是第一次對他們微笑。
“好燕燕?!?/p>
他們失而復(fù)得抱著我,十分感慨。
當(dāng)晚。
我從家里拿出了我所有的證件,趁著半夜離開了這里。
我搬了出去,也沒有告訴他們?nèi)ツ睦铮荒陼r間沒和他們聯(lián)系。
臨別前,我給養(yǎng)父母報了平安。
和他們吃了最后一頓豬肉。
也殺了最后一次豬。
手起刀落,豬斷了氣。
血濺到我身上,我心里痛快。
高考后我去了別的城市。
他們問過我的養(yǎng)父母,也問過我的同學(xué)。
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沒有朋友。
我與他們徹底斷絕了聯(lián)系。
他們瘋了,在新聞報紙上登記我的消息,我直接關(guān)掉了電視。
他們想要的是會原諒他們的女兒,不是我。
后來他們在我租的房子里找到我了。
“燕燕,你回去吧,我們知道錯了?!?/p>
“爸媽只有你一個親生女兒?!?/p>
他們二人悔恨,模樣十分憔悴。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舉起血淋淋的手指讓我看。
白花花的骨頭裸露出來,鮮血直冒,他們切掉了自己的手指。
“爸媽和你一樣了,原諒我們,好不好?”
他們放聲痛哭,跪在門口敲著門無助地大聲呼喊。
我窩在沙發(fā)上戴上耳機(jī),調(diào)大音量,哼著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