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狹路相逢,不是冤家不聚頭
(一)
人活到一定歲數(shù),就不得不信命。比如我蘇念,自詡銅皮鐵骨,在男人堆里殺了個七進(jìn)七出,以為早就修煉成了個刀槍不入的千年老妖精??善?,就在那個我以為自己早已百無禁忌的同學(xué)聚會上,一頭撞上了季時言那個挨千刀的。
那晚的酒店宴會廳,水晶燈晃得人眼暈,空氣里飄著一股子香水、酒精和人肉混合的、令人作嘔的“上流”味兒。我穿著一身據(jù)說是意大利名師剪裁的米白色套裙,腳下踩著能把人腳脖子崴斷的細(xì)高跟,臉上掛著那副標(biāo)準(zhǔn)化的、比假肢還僵硬的職業(yè)假笑,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一群多年不見、如今都已挺著啤酒肚、禿了頂、或是在臉上動了不知多少刀子的“老同學(xué)”之間。
他們一個個,不是“蘇總監(jiān),久仰大名”,就是“念念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年輕,比當(dāng)年還水靈”。我聽著這些比馬屁還臭的恭維,心里只想把他們連同那桌子上的殘羹冷炙,一起打包扔到黃浦江里喂王八。
就在我被一個當(dāng)年暗戀我、如今胖得像頭懷了崽的母豬的男同學(xué),用他那雙油膩膩的咸豬手,第N次試圖揩油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地,掃到了一個……熟悉得讓我心尖兒都跟著哆嗦了一下的人影。
季時言。
他娘的,真是陰魂不散。
這孫子,穿著一身熨帖得找不出一絲褶皺的深藍(lán)色暗紋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手腕上那塊百達(dá)翡麗的表,在燈光下閃著幽幽的、勾魂攝魄的賊光。他斜倚在不遠(yuǎn)處的羅馬柱旁,手里端著杯紅酒,正跟幾個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的男女談笑風(fēng)生。那副模樣,比七年前那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廉價T恤、頭發(fā)亂得像雞窩、眼神卻比狼還野的小子,不知道要……“成功”多少倍。
也……更他媽的,招人恨。
我承認(rèn),那一刻,我蘇念那顆早已修煉得比茅坑里的石頭還硬的心,不爭氣地,漏跳了半拍。像被人用小錘子,不輕不重地,在我那早已結(jié)了痂的舊傷疤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疼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有點癢。癢得我心煩意亂,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沒人的角落,狠狠撓上幾把。
(二)
季時言那雙眼睛,還是跟七年前一樣,黑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幽幽地,帶著一股子能把人魂都吸進(jìn)去的邪性。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我感覺整個宴會廳的喧囂,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諝饫?,只剩下我們兩人之間那股子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仿佛能擦出火星子來的……張力。
時間,這玩意兒,真是個頂不是東西的王八蛋。它能把一個毛頭小子,打磨成一個成熟穩(wěn)重、魅力四射的“成功人士”;也能把一段曾經(jīng)刻骨銘心、痛徹心扉的“孽緣”,塵封在記憶的角落里,讓你以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金剛不壞。
可偏偏,就在你以為自己已經(jīng)修煉成仙,可以笑看紅塵的時候,它又會冷不丁地,給你來這么一下子,讓你所有的道行,都在瞬間,化為烏有。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比七年前更加棱角分明、也更加……勾人的俊臉,心中五味雜陳,像打翻了五味瓶,又像是吞了一嘴的蒼蠅,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
七年了。整整七年。我以為,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我以為,他早就成了我人生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可以隨手扔進(jìn)垃圾桶的符號。
可現(xiàn)在,當(dāng)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用那種……該死的,熟悉的,帶著一絲探究,一絲戲謔,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些東西,就像跗骨之蛆,一旦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
他放下酒杯,邁開那雙比七年前更顯修長筆直的大長腿,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朝我走了過來。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我那顆不爭氣的心尖上,踩得我呼吸急促,頭暈?zāi)垦?,差點當(dāng)場表演一個“美女落水”。
“蘇念。”他走到我面前,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成年男人特有的磁性,和一絲只有我才能聽出來的、壓抑了太久的、復(fù)雜難言的情緒,“好久不見。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耀眼?!?/p>
我強壓下心中那股子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勾起一抹自認(rèn)為最得體、最無懈可擊的職業(yè)假笑,伸出手,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聽不出任何波瀾:“季總,久仰大名。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故人。”
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子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電流,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從他干燥溫?zé)岬恼菩?,迅速竄遍我的全身,在我每一個毛孔里,都激起一陣陣戰(zhàn)栗。
我看到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也閃過一絲與我相似的……悸動。
我們都知道,今晚,有些事情,注定要……失控了。也注定要……重新開始了。
這他娘的,才叫孽緣。
(三)
同學(xué)聚會這種場合,說白了,就是個大型的“憶苦思甜兼吹牛逼攀比大會”。一群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借著“同學(xué)情誼”這塊遮羞布,聚在一起,要么哭訴當(dāng)年窮得連褲子都穿不起的“崢嶸歲月”,要么炫耀如今飛黃騰達(dá)、人模狗樣的“輝煌成就”。虛情假意,令人作嘔。
我和季時言,這兩個當(dāng)年在學(xué)校里就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金童玉女”,如今又都混出了點人樣,自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以及……八卦的中心。
那些曾經(jīng)見證過我們那段轟轟烈烈、最后卻不歡而散的“青春狗血劇”的老同學(xué)們,一個個都像聞到腥味的貓,圍在我們身邊,眼神里閃爍著興奮與……看好戲的光。
“哎呀,念念,時言,你們倆……這可真是……緣分??!”一個當(dāng)年就以“長舌婦”著稱的女同學(xué),夸張地叫道,那聲音,尖利得能把人的耳膜都刺穿。
“就是就是,”另一個挺著啤酒肚、禿了頂?shù)哪型瑢W(xué),也跟著起哄,“當(dāng)年你們倆,可是我們學(xué)校公認(rèn)的‘神仙眷侶’,怎么就……唉,真是可惜了!”
可惜你個大頭鬼!我心里暗罵一句,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無懈可擊的假笑。
季時言倒是比我沉得住氣。他端著酒杯,游刃有余地應(yīng)付著這些好事之徒的“圍攻”,言談舉止間,既不顯得疏離,也不過分親近,那份從容與淡定,倒真有幾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大家風(fēng)范。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在觥籌交錯間依舊從容淡定的側(cè)臉,心中那股子莫名的煩躁,卻愈發(fā)強烈起來。
這個男人,他憑什么?憑什么在七年之后,還能如此輕易地,擾亂我的心神?憑什么他能如此云淡風(fēng)輕,而我,卻要在這里,強顏歡笑,故作堅強?
就在我暗自咬牙切齒,琢磨著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的時候,季時言卻突然轉(zhuǎn)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念,”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像一把小鉤子,勾住了我的魂,“我們……出去走走?”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他那雙有力的手,不容置疑地,拉著,穿過那些喧囂的人群,走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宴會廳。
酒店的露臺上,晚風(fēng)格外清涼。城市的霓虹,在遠(yuǎn)處閃爍,像一串串廉價的玻璃珠子,廉價,卻也……迷人。
我們并肩站在欄桿前,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諝庵校瑥浡环N……既熟悉又陌生的,曖昧的氣息。
“當(dāng)年……”他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當(dāng)年……是我不對。”
我心中一動,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他。
他的臉上,沒有了平日里的那種從容與淡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脆弱與……懊悔。
“我不該……不該那么輕易地,就放開你的手?!彼粗?,眼神中充滿了……痛楚與不舍,“蘇念,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在后悔?!?/p>
他的這句話,像一把燒紅了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燙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
操!這個狗男人!他早干嘛去了?!
(四)
季時言那句“沒有一天不在后悔”,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我那顆早已古井無波的心湖里,炸起了滔天巨浪。我蘇念自詡百煉成鋼,可在真刀真槍的情感面前,那點道行,屁用沒有。
我不是沒想過,我們當(dāng)年分手,究竟是誰的錯。可想來想去,就像一團亂麻,越理越亂。年少輕狂,誰沒犯過點渾?誰沒說過點不過腦子的渾話?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被自尊心那玩意兒一攪和,就能發(fā)酵成毀天滅地的龍卷風(fēng)。
“后悔?”我冷笑一聲,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破篩子,“季時言,你現(xiàn)在跟我說后悔?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本想說得更刻薄些,可話到嘴邊,又都他媽咽了回去??粗菑垖憹M了懊悔和……還有點可憐巴巴的臉,我那顆不爭氣的心,又軟了。
“不晚?!彼锨耙徊?,那雙黑得像子夜的眸子,死死地鎖住我,里面像是燃著兩團火,要把我燒化了似的,“只要你還肯給我機會,就永遠(yuǎn)都不晚。”
他這話說得,真他娘的……漂亮。也真他娘的……不要臉。
當(dāng)年是誰,因為我跟隔壁班那個小白臉多說了兩句話,就醋壇子打翻,跟我冷戰(zhàn)了三天三夜,最后還不是我低聲下氣去哄他?是誰,在我生日那天,忘了買禮物,還振振有詞地說什么“成年人了,別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形式主義”?是誰,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永遠(yuǎn)都是一句“我在忙,晚點說”?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我以為我早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凈,連個渣都不剩??涩F(xiàn)在,被他這么一勾,那些曾經(jīng)的委屈、不甘、還有……那點可笑的甜蜜,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股腦兒地全他媽涌了上來,堵得我心口發(fā)慌,眼眶發(fā)熱。
“季時言,”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只剛死了娘的小貓,“你以為,一句‘后悔’,就能抹掉過去那七年嗎?你以為,我蘇念,還是當(dāng)年那個你說什么就信什么,你勾勾手指頭就屁顛屁顛跟在你身后的傻丫頭嗎?”
“我知道不是。”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痛楚,有憐惜,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拔抑?,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p>
他頓了頓,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一樣:“可是,念念,我是真心的。當(dāng)年,是我太年輕,太驕傲,太……混蛋。我把你的好,當(dāng)成了理所當(dāng)然。我以為,無論我怎么作,你都會像個傻瓜一樣,永遠(yuǎn)在我身邊?!?/p>
“直到……直到我真的失去了你,我才明白,我究竟錯過了什么。”他的眼圈,竟然有些發(fā)紅,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試過……試過開始新的感情,可那些女人,她們都不是你。她們的笑,她們的眼淚,她們的擁抱……都像隔著一層膜,怎么也到不了我心里去?!?/p>
他說著,突然伸出手,想要觸碰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地向后躲了一下。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露出一抹……受傷的表情。
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心里那股子堅冰,似乎……也開始有了那么一絲絲松動的跡象。
操!蘇念!你他媽的能不能有點出息!這個狗男人,他三言兩語,就把你哄得七葷八素,連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吧?!
(五)
季時言那只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有半分鐘,久得像一個世紀(jì)。最后,他還是訕訕地收了回去,臉上那抹受傷的表情,也迅速被一種……我熟悉的,那種商場上運籌帷幄的冷靜所取代。
“念念,”他看著我,眼神恢復(fù)了那種深不見底的幽邃,“我知道,讓你現(xiàn)在就接受我,很難。我也不指望,三言兩語就能讓你回心轉(zhuǎn)意?!?/p>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但是,我不會放棄。七年前,我錯過了你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p>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走得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那背影,挺拔,決絕,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股子……勢在必得的寒氣。
我站在露臺上,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
這個狗男人!他……他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縱”嗎?!
還是說……他是真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生活,徹底亂了套。
季時言這三個字,像個魔咒,在我腦子里盤旋不去。白天工作,對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設(shè)計稿,我腦子里卻全都是他那張……比設(shè)計稿還要好看的臉。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他那雙……比星星還要亮的眼睛。
我甚至開始……偷偷地,在網(wǎng)上搜索他的名字。
鋪天蓋地的,都是關(guān)于他和他那家AI科技公司的報道。什么“行業(yè)新貴”,什么“科技奇才”,什么“年度風(fēng)云人物”……那些曾經(jīng)讓我覺得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頭銜,此刻卻因為和他有了那么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而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
閨蜜蜜看我這副魂不守舍、六神無主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地戳著我的腦門罵道:“蘇念!你他娘的能不能有點出息!不就是個季時言嗎?七年前你都把他甩了,七年后你還怕他不成?!他現(xiàn)在是比以前有錢了,比以前出息了,可你蘇念,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丫頭片子了!你現(xiàn)在是蘇總監(jiān)!是設(shè)計界的白骨精!你怕他個鳥??!”
“我……我沒怕他?!蔽易煊驳?,心里卻虛得跟什么似的。
“沒怕他?”閨蜜蜜冷笑一聲,“沒怕他你天天抱著手機,跟個得了相思病的怨婦似的,茶不思飯不想,就差在臉上寫上‘季時言我想你’七個大字了!”
“我……我那是……在思考人生!”我強行辯解。
“思考你個大頭鬼的人生!”閨蜜蜜白了我一眼,“蘇念,我告訴你,男人這種東西,就是犯賤!你越是把他當(dāng)回事兒,他越是不把你當(dāng)回事兒!你現(xiàn)在就得……吊著他!晾著他!讓他知道,你蘇念,不是他想追就能追到手的!”
“可……可他也沒追我啊?!蔽倚÷曕洁斓馈?/p>
那天晚上之后,季時言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我。沒有電話,沒有短信,甚至……連個微信好友申請都沒有。
這讓我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了。
這個狗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難道……他那天晚上說的那些話,都只是……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報復(fù)我當(dāng)年甩了他?
越想,我心里越是沒底,越是……煩躁。
就在我快要被這種不確定感折磨瘋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您好,請問是蘇念蘇小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我是?!?/p>
“蘇小姐您好,我是季時言季總的私人助理,我姓張?!蹦桥说穆曇簦删毝Y貌,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疏離,“季總他……想約您明天中午,在‘云水間’共進(jìn)午餐,不知您是否方便?”
“云水間”?那不是本市最貴、也最難預(yù)訂的私房菜館嗎?季時言他……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電話那頭的張助理,又用一種……近乎八卦的語氣,壓低了聲音補充道:
“蘇小姐,不瞞您說,我們季總……為了訂到明天中午‘云水間’的位子,可是……把他珍藏了多年的那瓶82年的拉菲,都給送出去了呢?!?/p>
82年的拉菲?!
我操!這個敗家子!
(六)
季時言這個狗男人,他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前幾天還對我“欲擒故縱”,玩什么“人間蒸發(fā)”的戲碼,害得我蘇念差點得了“相思病晚期”,連畫設(shè)計稿的時候,手底下的人物都長著他那張欠揍的俊臉。
現(xiàn)在倒好,一出手,就是“云水間”的午餐,外加一瓶82年的拉菲當(dāng)“敲門磚”。
這……這他娘的是在追女人,還是在進(jìn)行商業(yè)賄賂啊?
我拿著電話,心里像揣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去,還是不去?
去吧,顯得我蘇念太不矜持,太容易被這點“小恩小惠”收買。當(dāng)年是誰,在我生日那天,連個像樣的禮物都舍不得買,只送了我一個……嗯,據(jù)說是他親手用易拉罐做的,歪歪扭扭的“機器人”?
不去吧……我又實在好奇,季時言這個孫子,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而且……說實話,我蘇念長這么大,還真沒嘗過82年的拉菲,究竟是個什么滋味呢。
就在我天人交戰(zhàn),猶豫不決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張助理,又用一種……更加八卦,也更加意味深長的語氣,補充了一句:
“蘇小姐,我們季總還特意吩咐了,如果您明天中午不方便的話,那么……晚上也可以?;蛘?,后天,大后天……總之,他老人家說了,什么時候您有空,他就什么時候有空。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也會……風(fēng)雨無阻,準(zhǔn)時赴約。”
我操!
這……這他媽的,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季時言嗎?!
當(dāng)年那個驕傲得像只開屏孔雀,別扭得像只縮頭烏龜,我說東他偏要往西,我說打狗他偏要攆雞的季時言,怎么……怎么七年不見,就變成了一個……二十四孝好男友,外加情話技能點滿級的……絕世好男人了?!
這不科學(xué)!
這太他媽的不科學(xué)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個狗男人,他一定……一定又在憋什么壞水!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不帶任何情緒的波瀾:“張助理,麻煩你轉(zhuǎn)告季總。明天中午,我會準(zhǔn)時到?!?/p>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那輪被霧霾籠罩得有些模糊的月亮,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他娘的玄幻了。
而我,蘇念,一個在現(xiàn)實生活中摸爬滾打多年,早已對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抱任何幻想的“大齡剩女”,竟然……又一次,被季時言這個狗男人,勾起了那么一絲絲……不該有的,該死的,期待。
(七)
第二天中午,我蘇念,穿著一身我衣柜里最貴、也最能撐場面的阿瑪尼小黑裙,畫著一個自認(rèn)為精致得可以去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的妝容,踩著一雙能把我腳趾頭都勒變形的Jimmy Choo細(xì)高跟,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云水間”那扇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梨花木大門前。
“云水間”這地方,果然名不虛傳。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一步一景,比那蘇州園林還要雅致幾分??諝饫镲h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檀香,聞著就讓人覺得……自己也跟著高雅起來了。
一個穿著旗袍、身段婀娜的服務(wù)員,將我引至一間臨湖的包房。推開門,便看到季時言那個狗男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今天沒穿那身騷包的西裝,而是換上了一套看起來就很舒服的、米白色的亞麻休閑裝,頭發(fā)也隨意地散著,少了幾分商場上的殺伐果斷,多了幾分……嗯,鄰家大哥哥般的溫潤儒雅。
操!這個男人,他怎么……怎么越看越他媽的順眼了?!
“來了?”他見我進(jìn)來,站起身,臉上露出一抹……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的笑容。那笑容,像三月的春風(fēng),吹得我心里那片早已荒蕪的草地,都他媽的……開始發(fā)芽了。
“嗯?!蔽夜首黢娉值攸c了點頭,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替我拉開椅子,又親自為我斟上一杯……看起來就很貴的,不知名的香茗。那股子殷勤勁兒,跟我七年前認(rèn)識的那個季時言,簡直判若兩人。
“念念,”他看著我,眼神深邃得像兩口望不見底的古井,里面盛滿了……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情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他這句話,問得輕描淡寫,卻像一把小錘子,不輕不重地,在我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好嗎?
我蘇念這些年,過得好嗎?
為了忘記他這個狗男人,我拼了命地工作,加班加到日月無光,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我從一個小小的設(shè)計助理,一路爬到設(shè)計總監(jiān)的位置,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在別人眼里,我是風(fēng)光無限的蘇總監(jiān),是獨立自強的新時代女性。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些加班晚歸的深夜,在那些一個人啃著泡面看著無聊偶像劇的周末,我心里……有多他媽的空虛,多他媽的……寂寞。
我不是沒試過開始新的感情??赡切┠腥?,他們要么太幼稚,要么太世故,要么……太無趣。他們都不是他。他們都沒有他那雙……能把人魂都勾走的眼睛。
“挺好的?!蔽叶似鸩璞攘艘豢?,試圖用那股子苦澀來掩蓋眼底的酸澀,“事業(yè)有成,財務(wù)自由,想買什么買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知道比當(dāng)年那個……只會跟在你屁股后面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強了多少倍?!?/p>
我說得云淡風(fēng)輕,心里卻像被針扎了一樣,密密麻麻地疼。
季時言看著我,眼神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痛楚。
“念念,”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對不起?!?/p>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寫滿了懊悔與……歉疚的臉,心中那座早已用堅冰封鎖起來的城池,似乎……也開始有了那么一絲絲,崩塌的跡象。
(八)
季時言那句“對不起”,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捅進(jìn)了我心里那把早已被歲月腐蝕得不成樣子的鎖?!翱┲ā币宦?,那扇我以為永遠(yuǎn)都不會再打開的門,就那么……輕易地,被他撬開了一條縫。
我不是沒幻想過這一天。在那些失眠的深夜,在那些被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的瞬間,我曾無數(shù)次地在腦海中排演過我們重逢的場景。我想象過自己會如何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他,如何聲淚俱下地控訴他當(dāng)年的無情與背叛,如何……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然后瀟灑地轉(zhuǎn)身離去,永不回頭。
可當(dāng)這一刻真的來臨,當(dāng)他用那種……近乎卑微的姿態(tài),對我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我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故作堅強,都像被戳破了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雙盛滿了痛楚與歉疚的眼睛,心中那股子早已被我壓抑了七年的委屈,像開了閘的洪水,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堵得我心口發(fā)慌,眼眶發(fā)熱,幾乎要當(dāng)場掉下淚來。
“季時言,”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只剛死了娘的小貓,帶著一股子哭腔,“你現(xiàn)在跟我說對不起,還有什么用?七年了!整整七年!你知道這七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我說得聲嘶力竭,像個潑婦,也像個……怨婦。我知道,這很失態(tài),很不符合我蘇總監(jiān)平日里那副精明干練、殺伐決斷的“白骨精”形象??赡且豢?,我實在無法控制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被我深埋在心底的傷疤,在這一刻,被他這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又重新撕開,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季時言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任由我發(fā)泄著積壓了七年的委屈與……怨恨。他的眼神,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包容了我所有的不堪與失態(tài)。
直到我哭累了,罵累了,聲音也沙啞了,他才緩緩伸出手,用他那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拭去我臉頰上的淚痕。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像一片羽毛,拂過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念念,”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溫柔,“我知道,一句‘對不起’,彌補不了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也知道,無論我現(xiàn)在做什么,都無法讓時光倒流,回到我們最初相遇的那個夏天?!?/p>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暗?,我還是想告訴你。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試過……試過忘記你,試過開始新的生活。可我發(fā)現(xiàn),沒有你的日子,就像一道永遠(yuǎn)也解不出來的數(shù)學(xué)題,無論我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正確的答案?!?/p>
“所以,”他看著我,眼神灼熱而堅定,像兩團燃燒的火焰,要把我徹底吞噬,“念念,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讓我們……重新開始。這一次,我保證,我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我會用我的余生,來彌補我對你的虧欠,來……好好愛你。”
他的這番話,像一把燒紅了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燙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也像一劑……最猛烈的春藥,讓我那顆早已沉寂了七年的心,又重新……劇烈地跳動起來。
操!這個狗男人!他……他怎么能這么會說情話?!
還他媽的……說得這么真誠!
(九)
季時言那番“重新開始”的表白,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我那顆早已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我蘇念自詡情場老手,閱男無數(shù),卻在他那雙盛滿了真摯與悔恨的眼睛面前,潰不成軍,丟盔棄甲。
我不是沒想過,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可一想到當(dāng)年分手時的那些不堪,一想到這七年來我所承受的孤獨與痛苦,我就……望而卻步。
“季時言,”我看著他,聲音有些發(fā)顫,像一片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落葉,“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憑什么覺得,我會……重蹈覆轍?”
“就憑……”他上前一步,那雙有力的臂膀,將我緊緊地,不容置疑地,擁入懷中。他的下巴,抵在我發(fā)頂,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近乎卑微的懇求,“就憑……我還愛你。就憑……這七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他的懷抱,很暖,很寬闊,帶著一股子……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淡的煙草味。那是七年前,我最迷戀的味道。
我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開?;蛘哒f,我根本……就不想掙開。
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股久違的、熟悉的氣息,我那顆早已冰封了七年的心,似乎……也開始有了那么一絲絲,融化的跡象。
“念念,”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甜得發(fā)膩,也膩得讓人沉淪,“我知道,我當(dāng)年很混蛋,很自私,很……不懂珍惜。我傷了你的心,也……毀了我們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p>
“可是,”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已經(jīng)為我當(dāng)年的愚蠢和輕狂,付出了七年孤獨的代價。難道……你真的要判我死刑,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他的話,像一把把小錘子,不輕不重地,在我心上敲打著,敲得我那座早已用堅冰和驕傲筑起來的城墻,開始出現(xiàn)一道道……細(xì)密的裂痕。
是啊,七年了。人生,能有幾個七年?
當(dāng)年,我們都太年輕,太氣盛,太……不懂得如何去愛。一點點小小的誤會,一點點可笑的自尊,就能將一段原本美好的感情,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如今,我們都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沖動任性的少年少女。我們都經(jīng)歷了歲月的打磨,都品嘗過生活的艱辛,都……學(xué)會了如何去珍惜,如何去包容。
難道……真的要因為當(dāng)年的那些“意難平”,而錯過……這失而復(fù)得的緣分嗎?
我閉上眼睛,任由那些曾經(jīng)的甜蜜與苦澀,在腦海中翻騰,交織。
最后,我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嘆息的,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無法抗拒的語氣,輕輕地說道:
“季時言……你這個……混蛋……”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
卻讓他那雙抱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了。
緊得……讓我?guī)缀醮贿^氣來。
也緊得……讓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十)
那頓在“云水間”的午餐,最終是如何結(jié)束的,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季時言那個狗男人,從頭到尾,都在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為我布菜,為我斟酒,為我……講述著他這七年來,是如何“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心路歷程”。
他說得聲情并茂,感人肺腑,就差沒當(dāng)場給我寫一份血書,再刺上“蘇念我愛你”五個大字,以表忠心了。
我呢,就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伺候”,一邊在心里……默默地,將他當(dāng)年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一條條地,在小本本上記下來,準(zhǔn)備以后……慢慢地,連本帶利地,跟他算總賬。
飯后,他堅持要送我回家。
我本來想拒絕,可看著他那雙……盛滿了期待與忐忑的眼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都他媽咽了回去。
算了,蘇念,我對自己說,就當(dāng)是……給這個狗男人,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車子,依舊是那輛騷包的黑色賓利。只是,開車的人,從張助理,變成了……季時言本人。
他開得很慢,很穩(wěn),像是在駕駛一艘……承載著他畢生希望的諾亞方舟。
一路無話。
車廂內(nèi),彌漫著一種……既尷尬又曖昧的,古怪的氣氛。
直到車子停在我公寓樓下,他才終于鼓起勇氣,轉(zhuǎn)過頭,看著我,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念念……今晚……有空嗎?”
我挑了挑眉,故作驚訝地看著他:“季總,您這是……在約我嗎?”
他聞言,耳根有些發(fā)紅,眼神也有些閃爍,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嗯……算是吧?!?/p>
“約我干什么?”我繼續(xù)逗他,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就……就隨便走走,看看電影,或者……吃頓飯?”他似乎有些緊張,連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
我看著他那副……手足無措的可愛模樣,心中那股子早已被歲月磨平了的少女心,竟然……又他媽的,死灰復(fù)燃了。
“好啊?!蔽倚χc了點頭,聲音輕快得像一只剛出窩的小鳥,“不過……今晚我請客?!?/p>
“為什么?”他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因為……”我湊近他,在他耳邊,用一種……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曖昧的語氣,輕輕說道,“我想看看,七年不見,季總您的……錢包,有沒有縮水。”
說完,我沖他眨了眨眼睛,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公寓大樓。
留下季時言那個狗男人,一個人坐在車?yán)?,看著我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既無奈又寵溺的,傻笑。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或許……重新開始,也并不是一件……那么糟糕的事情。
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讓我蘇念……心甘情愿地,再“傻”一次的男人,除了他季時言,恐怕……也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十一)
我和季時言的“復(fù)合之路”,走得比我想象中……要順暢得多。也……狗血得多。
那晚,我“請”他吃了一頓……據(jù)說是本市最正宗的,路邊攤麻辣燙。
看著他那個平日里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科技新貴”,此刻卻和我一樣,擠在油膩膩的小馬扎上,被辣得鼻涕眼淚直流,卻依舊不肯放下手中的筷子,那副“痛并快樂著”的狼狽模樣,我心里……真是說不出的痛快。
飯后,我們又去看了一場……據(jù)說是時下最火的,國產(chǎn)青春疼痛電影。
看著屏幕上那些男男女女,為了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兒,哭得死去活來,鬧得天翻地覆,我只覺得……牙酸。
季時言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發(fā)表幾句……嗯,相當(dāng)“深刻”的影評。比如,“這個女主角,腦子是不是有坑?”或者,“這個男二號,比男主角帥多了?!?/p>
我聽著他那些“直男癌晚期”的言論,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電影散場,已經(jīng)快午夜了。
他堅持要送我回家。
站在我公寓樓下,他看著我,眼神深邃得像兩口望不見底的古井,里面盛滿了……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情緒。
“念念,”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今晚……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我心中一動,臉上卻故作平靜地看著他:“季總,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您覺得……合適嗎?”
他聞言,耳根又紅了,眼神也有些閃爍,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拔摇抑皇窍搿俸湍阏f說話?!?/p>
“說什么?”我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說你當(dāng)年是怎么眼瞎,放著我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不要,偏要去招惹那些妖艷賤貨的嗎?”
“念念!”他被我噎得俊臉通紅,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我看著他那副……吃癟的可愛模樣,心中那股子早已被歲月磨平了的惡趣味,又他媽的,冒了出來。
“好吧,”我笑著點了點頭,從包里拿出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看在你今天表現(xiàn)還算不錯的份上,本宮……就準(zhǔn)你進(jìn)來,喝杯茶吧。”
他聞言,臉上瞬間露出了……如同“小李子終于得到皇上恩寵”般的,狂喜的表情。
那一夜,我們聊了很多。聊這七年來,各自的經(jīng)歷,各自的改變,各自的……遺憾。
聊到動情處,我們都有些……失態(tài)。
他抱著我,像抱著一件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吻遍了我臉上的每一寸肌膚,聲音哽咽,帶著一絲……令人心碎的脆弱。
“念念……別再離開我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回抱著他,任由眼淚,打濕他胸前的衣襟。
“季時言……”我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無法言喻的酸楚,“你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
那一夜,我們都沒有再提“分手”那兩個字。
仿佛,那七年的空白,那七年的傷痛,都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
夢醒之后,我們依舊是……彼此生命中,那個最重要,也最……無可替代的人。
(十二)
我和季時言的“復(fù)合”,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龍卷風(fēng),席卷了我們所有共同的朋友圈。
那些曾經(jīng)見證過我們那段“轟轟烈烈卻無疾而終”的初戀的損友們,在最初的震驚之后,紛紛表示……“果然不出所料”,“早就看出來你們倆余情未了”。
甚至,還有人專門為我們倆,在當(dāng)年我們最常去的那個小酒館,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破鏡重圓慶祝派對”。
派對上,季時言那個狗男人,一改往日里那副高冷禁欲的“霸道總裁”形象,喝得酩酊大醉,抱著我不撒手,像個考了一百分,等著家長表揚的小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說著那些……肉麻得能掉一地雞皮疙瘩的情話。
“念念……我的念念……你是我的……命……”
“沒了你……我他媽的……就是個行尸走肉……”
“以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老子也給你摘下來……”
我聽著他那些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只覺得……好氣又好笑,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濕了。
這個男人,他或許……真的,成熟了。也真的……懂得了如何去愛,如何去珍惜。
派對結(jié)束,已經(jīng)快凌晨了。
他依舊抱著我不撒手,像只黏人的大型犬,非要……跟我回家。
我拗不過他,只好半拖半拽地,將他這個“人形巨嬰”,弄回了我那個小小的公寓。
將他扔在沙發(fā)上,我剛想去給他倒杯水,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用力一帶,整個人都跌入了他那個……滾燙而堅實的懷抱。
“念念……”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眼神迷離,呼吸粗重,像一頭……即將失控的野獸,“別走……別再……離開我了……”
他的吻,像暴風(fēng)雨般,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帶著七年的思念,七年的悔恨,七年的……壓抑已久的,瘋狂的欲望。
我沒有反抗。
或者說,我根本……就不想反抗。
因為,在他吻上我的那一刻,我清晰地聽到,自己那顆早已沉寂了七年的心,在胸腔里,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狂喜的轟鳴。
那一夜,我們都沒有再提“過去”那兩個字。
仿佛,那七年的空白,那七年的傷痛,都只是……為了讓我們在今天,以一種更成熟,也更……熱烈的方式,重新?lián)肀П舜恕?/p>
歲月靜好,不過是……在經(jīng)歷了所有的兵荒馬亂之后,還能與那個讓你“意難平”的人,再次……狹路相逢,然后,一頭栽進(jìn)去,再也不想出來。
而我,蘇念,和季時言,這兩個曾經(jīng)互相傷害,也曾經(jīng)彼此錯過的“傻瓜”,終于……在繞了一大圈之后,重新找回了……屬于我們的,那份獨一無二的,狗屁的,卻又……該死的,愛情。
去他媽的理智!去他媽的矜持!
老娘我……就想跟他,再轟轟烈烈地,愛一回!
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