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門口人頭攢動，陽光透過初夏清澈的空氣灑在園區(qū)門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末的好天氣將城市的親子家庭紛紛吸引而來，排隊入園的人群如織，孩子們興奮地叫喊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棉花糖的甜香與青草味道交織的氣息。
林鳳儀將車穩(wěn)穩(wěn)地停進一處陰涼的停車位，熄火后轉頭看向后座。小北早已按捺不住，已經興奮地推開車門跳下地，拉著林鳳儀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入口跑去。
“林阿姨快走啦！我們要先去看長頸鹿！”他邊跑邊喊，嗓音清亮而歡快。
蘇雨桐慢了一拍，腳步略顯遲疑，臉上雖掛著笑容，但眼底卻藏著一層掩不住的疲憊與心慌。
“媽媽，快點！”小北又回頭催促，小小的臉龐在陽光下滿是雀躍的紅暈。
“來了，寶貝。”蘇雨桐勉強拉出一個笑容，加快步伐追上。林鳳儀在前方牽著小北，時不時側頭照看她，那雙細致而冷靜的眼睛中此刻藏著明顯的擔憂與心疼。
趁小北轉頭張望動物園大門的間隙，林鳳儀微偏身靠近，聲音壓得很低，卻不容忽視：“剛剛的短信，是你前夫的事？”
蘇雨桐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嗓音幾不可聞地應了句：“他說要重新申請小北的撫養(yǎng)權?！?/p>
林鳳儀的目光瞬間凌厲了幾分，那種平時藏于理智背后的壓迫感悄然浮現(xiàn)，像是一把無聲的劍。
“他憑什么？”她的語調不高，卻充滿質問。
“他說我太忙，沒辦法照顧小北。”蘇雨桐苦笑了一下，眼中泛起酸澀的紅，“說我總是把他丟給保姆，他能給小北一個更穩(wěn)定的環(huán)境?！?/p>
“可穩(wěn)定不是冰冷的金錢?！绷著P儀語氣更堅定，“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小北不缺物質，缺的是心和陪伴，而這些，是你一直努力在給的。”
蘇雨桐眼底滑過一絲動容，她看著林鳳儀，那雙眼睛不再冷峻，而是盛著一種毫不掩飾的信任與力挺，就像那天辦公室里，她說出“我會幫你”的時候一樣。
“謝謝你?！彼吐曊f，聲音帶著哽咽。
“別謝我?！绷著P儀收回目光，目光轉向前方奔跑的小北，“我是醫(yī)生，不只是醫(yī)身體，有時候也該醫(yī)些別的?！?/p>
蘇雨桐咬了咬唇，一時說不出話來，胸腔仿佛被一股溫熱充滿，又酸又暖。她正想再說什么，小北突然回頭，大喊：“媽媽、林阿姨，快來看這只長脖子的！”
兩人下意識相視一笑，盡管笑容里都帶著疲憊，但這一刻卻真實得讓人安心。
進入園區(qū)，小北像一只松開的風箏，一頭扎進動物世界，蹦蹦跳跳地圍著欄桿奔跑。林鳳儀則始終跟在身后，不急不躁地回答著他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從大象的象牙到河馬的牙齒，從長頸鹿的舌頭到熊貓的睡姿。
“林阿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小北仰頭崇拜地看著她，小臉漲得通紅，仿佛發(fā)現(xiàn)了某種神秘超人。
“因為醫(yī)生嘛?！绷著P儀蹲下身，目光與他平齊，唇角帶著柔和的弧度，“要懂得很多東西，連動物的構造也得了解?！?/p>
“那你可以幫動物治病嗎？”小北睜大眼睛，聲音帶著純真的期盼。
“理論上可以，但我的專長是人類?！绷著P儀笑著搖頭。
小北歪頭思考了一秒，然后認真問道：“那你能把媽媽的頭痛治好嗎？她晚上總是翻來覆去，還不告訴我?！?/p>
蘇雨桐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下意識想要轉移話題，“小北，別胡說…”
“沒有胡說！”小北小小地嘟囔，“你經常皺眉，早上眼睛還紅紅的。”
林鳳儀輕輕看了蘇雨桐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頭對小北說：“我會盡力治好你媽媽，不過，她最需要的藥方，是你和我都在身邊，陪她休息。”
“好！”小北像是立刻接了任務，站直身體，握拳點頭，“我會天天盯著她！”
蘇雨桐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里夾著濕潤，也有一種從胸口深處涌出的釋懷。
下一秒，小北一手牽一個，拉著兩人往前跑去。
“我們快去看熊貓吧，媽媽最喜歡的就是熊貓了！”
陽光穿過層層綠葉，在地面上灑出斑駁的光點，三人的影子被拉長，又時而重疊，仿佛連靈魂也交織成一線?？諝庵袕浡嗖?、陽光、孩子的笑聲，還有那些，尚未言說卻清晰存在的情感波動。
蘇雨桐感受到那只牽著她的手溫暖堅定，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愿望——無論未來怎樣，她都想努力守住眼前這份平靜，守住小北的笑，也守住那雙在她脆弱時始終不曾放開的手。
直到，一個陌生卻熟悉的男聲，驀然從身后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
“蘇雨桐，真巧啊。”
“一個陌生卻熟悉的男聲，驀然從身后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蘇雨桐，真巧啊?！?/p>
她的身體瞬間一僵，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那聲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隔了山海，隔了歲月，依然能一瞬間讓她的神經繃緊。
她緩緩轉身，果然是他——趙明，西裝革履，頭發(fā)油亮，一副中產精英模樣?？赡请p眼睛卻沒有半分溫情，只剩下虛偽和輕蔑。他身旁是個年輕女孩，衣著暴露，濃妝艷抹，正挽著他的胳膊，臉上寫滿了看戲的興奮。
“趙明，”她冷淡地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怎么會在這？”
“陪小雯出來走走?！壁w明笑了笑，眼神卻不懷好意地在她和林鳳儀身上掃了一圈，尤其在林鳳儀身上停留得久了一些，“沒想到你也出來玩，還是一家三口的陣仗?！?/p>
蘇雨桐微微擋了一下小北的視線，語氣不動聲色：“你說話注意點?！?/p>
“怎么？我說錯了嗎？”趙明輕嗤一聲，笑容漸冷，“小北是我兒子，別人想裝家長，得問問我同不同意?！?/p>
林鳳儀的神色也冷了幾分，站到蘇雨桐身邊，下意識護住她的側肩，“小北還在，你們不妨改天聊?！?/p>
“你是誰？”趙明嗤笑出聲，目光咄咄逼人地盯著她，“你有什么資格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
“我只是在保護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林鳳儀不躲不讓，冷靜地與他對視，“而你現(xiàn)在的做法無疑就是在傷害他?！?/p>
她站在那里，雖然沒有刻意提升氣勢，卻自帶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趙明短暫地說不出話來。
趙明掃了她一眼，挑眉，“哎，沒看出來啊，這位不就是上過電視的‘林醫(yī)生’？真是有趣?！?/p>
“趙明?！碧K雨桐語氣低沉，帶著警告，“不要在孩子面前撒野?！?/p>
“撒野？”趙明嗤笑，“我看你倒是挺會安排——一邊把孩子留給保姆，一邊跟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地出來散步，這事傳出去，你覺得法院會怎么判？”
那一瞬間，蘇雨桐的臉色驟變，小北下意識抓住林鳳儀的手臂，仿佛感覺到了危險。
林鳳儀俯身看了小北一眼，輕聲道：“小北，你不是說想喝熱可可嗎？走，阿姨帶你去買。”
“可是媽媽——”小北擔心地回頭看。
“沒事。”蘇雨桐蹲下身，在他耳邊柔聲道，“媽媽很快來找你，去吧，聽話。”
林鳳儀目光凝重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再確認。蘇雨桐輕輕點頭，勉強一笑。
等兩人走遠，趙明的偽裝徹底撕裂了。
“你真行啊，”他的聲音壓低卻帶著狠勁，“連林家都被你勾搭上了？是不是以為抱住她的大腿，我就拿你沒辦法？”
蘇雨桐冷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趙明臉色一沉，走近一步，咬牙道：“你最好給我清楚點，小北是我兒子，我有探視權，有監(jiān)護權！你現(xiàn)在的行為——已經在干擾我作為父親的法律權益了?！?/p>
“你從來都不在乎他?！碧K雨桐壓抑著怒火，聲音微顫卻清晰，“你失蹤出軌的時候有想過他嗎？他生病的時候你在哪？他問你為什么不來看他的時候，我怎么求你的？你現(xiàn)在蹦出來說想爭撫養(yǎng)權，你配嗎？”
趙明愣了一瞬，隨后冷笑：“我不配？你一個離婚女人，一個把孩子扔給保姆的工作狂，你比我更配？”
“起碼我從來沒有缺席?！彼穆曇敉蝗患怃J起來，“你再怎么樣，也別在我面前提‘父親’這兩個字，那是侮辱！”
趙明臉色鐵青，一只手揚起想指她，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冷笑一聲，“你等著，我們法院見?！?/p>
他說完，轉身大步離去，連那個叫小雯的女人也嚇得不敢吭聲，只小跑著跟了上去。
蘇雨桐站在原地，手指因為用力過猛而發(fā)白，整個人像是一座被風搖晃的雕像。
她從沒想過要在兒子面前爭吵，可現(xiàn)實偏偏不給她任何溫柔。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靠近，緊接著是林鳳儀低沉的聲音——
“你沒事吧？”
蘇雨桐轉過頭，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仰著頭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沒什么，他只是…說了些難聽的話。”
林鳳儀沒再多問，只是將手里的熱可可遞過去，然后輕輕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fā)絲，動作溫柔得幾乎讓人心碎。
“以后別一個人面對這種人?！彼吐曊f，像是在命令，又像是一句無聲的承諾。
蘇雨桐沒說話，只是望著她，眼神一點點松動，淚終于在眼眶里打轉，卻始終沒落下。她知道，她撐得再久，再硬，也終究是個會疼、會累、會崩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