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過去多少年。
陸錦瑟某一天翻開年輕時寫的日記本。
看見日記本扉頁夾著一張發(fā)黃的紙條，上面用鋼筆寫著這么一句話。
“陸錦瑟，我喜歡你，能嫁給我嗎？”
落款顧云城，時間是一九七五年六月二十日。
陸錦瑟這才知道顧云城一直暗暗喜歡她。
這也正好解釋，為什么自從她結(jié)婚后，他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陸錦瑟怕許岳山發(fā)現(xiàn)劃了一根火柴，把字條燒成灰燼。
默默問自己，如果結(jié)婚前發(fā)現(xiàn)這個字條，會改變主意嫁給顧云城嗎？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她那時候眼里只有許岳山這個男人……
看不見任何人。
陸錦瑟今天遇到顧云城，再次問自己。
會選擇他嗎？
答案是她會考慮，認真的考慮。
……
顧云城開車送她去醫(yī)院檢查，拍了x光，檢查結(jié)果是臀部肌肉嚴重挫傷。
醫(yī)生說問題不大，開些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回家按時吃藥，臥床休養(yǎng)就行。
“好的，謝謝醫(yī)生?！?/p>
……
顧云城送她回家的路上問了一句。
“陸姑娘，我聽說你和岳山快結(jié)婚了？是真的嗎？”
陸錦瑟心突的一跳，“你聽誰說的？”
顧云城說道，“我媽說的。”
陸錦瑟沒說話，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顧云城她和許岳山分手的事？
顧云城又說，“如果你是因為不愿意下鄉(xiāng)才結(jié)婚，這個決定會不會有點傻？”
陸錦瑟看著他的后腦勺試探著問，“你不希望我和岳山結(jié)婚嗎？”
“不是?！?/p>
顧云城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不著急結(jié)婚，年紀還小著呢?！?/p>
唔？
沒試探出來。
陸錦瑟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爸年紀大了，不愿意看我下鄉(xiāng)受苦?！?/p>
顧云城沉默片刻后又問，“你喜歡岳山嗎？”
陸錦瑟再次沉默，上一世是喜歡的，但這一世……
顧云城目視前方，“陸姑娘，你不要多心，因為我是岳山大哥，所以才問你，如果沒有感情，生活在一起也不會幸福?！?/p>
“我和岳山分手了?！?/p>
陸錦瑟終于說出來了，這事不用瞞著，許家人早晚都會知道。
“什么？”
顧云城以為他聽錯了。
陸錦瑟重復，“我說，我們分手了?！?/p>
車廂里一陣安靜。
顧云城薄唇微抿，眸色暗沉無邊……
“毛巾再借我用一下?！?/p>
陸錦瑟頭發(fā)還往下淌水呢，有些心煩。
“好?！?/p>
顧云城遞給她。
陸錦瑟接過毛巾在頭發(fā)上一頓擦，直到把頭發(fā)揉成抱窩雞，沒有水漬才停下來……扭頭看著街上飛速閃過的路燈……
她發(fā)現(xiàn)雨停了。
顧云城眼見著她從落湯雞變成炸毛的小野貓，冷冽幽深的眸色浮現(xiàn)出一絲溫暖。
……
吉普車在幸福里胡同口停下了。
“我到家了?！?/p>
陸錦瑟把一直披著的軍裝還給他，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送你吧?！?/p>
顧云城收下軍裝剛推開車門，就被陸錦瑟阻攔，“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只是挫傷，骨頭也沒壞你開車回家注意安全啊?！?/p>
當她拿著旅行袋下車，腳踩上地面那一刻，表情一下凝重。
屁股疼。
“我送你?！?/p>
顧云城堅持送，他還是下車了。
……
陸錦瑟的家住在傳統(tǒng)建筑四合院里。
顧云城拎著旅行袋扶著她小心翼翼穿過黑暗曲折的胡同，拐進一個歷經(jīng)歲月滄桑的青石門廊。
“好了，就到這吧?！?/p>
陸錦瑟站住不走了。
“好?！?/p>
顧云城這次沒堅持，把旅行袋遞給她，“陸姑娘，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明天上午過來看你，身上有傷，別到處亂跑?！?/p>
他的囑咐在黑夜里仿佛鋼琴里低音區(qū)發(fā)出的聲音，厚重又不失磁性……
“嗯?！?/p>
陸錦瑟接過旅行袋，轉(zhuǎn)身走進院子。
……
“咚咚咚！”
當陸錦瑟抬手敲響東面一戶人家的房門。
顧云城才離開……
……
門開了。
“哎？”
一個梳著俏麗五號頭短發(fā)的女孩出現(xiàn)在眼前，驚訝的問，“姐？你怎么回來了？”
陸錦瑟沒說話，繞過女孩拎著旅行袋進屋了。
這個有著淺蜜膚色，長相秀氣的女孩是后媽肖桂芳帶來的女兒陸麗麗，陸錦瑟異父異母的妹妹。
她們生日只相差兩個月。
陸錦瑟與她的關(guān)系不好。
因為陸麗麗和其他重組家庭里拖油瓶不同，絲毫沒有寄人籬下的自卑感，反而仗著親媽媽的寵愛，話說上句，吃屎都要吃熱乎的。
原來。
她們生活中只是維持面子上過的去就行。
但一個月前，她們的關(guān)系因為一件事情達到歷史最低點。
起因也是下鄉(xiāng)。
陸麗麗不想下鄉(xiāng)，就轉(zhuǎn)幺蛾子，暗戳戳惦記上陸錦瑟讀工農(nóng)兵大學的名額。
她怎么知道的呢？
因為陸錦瑟無意聽見陸麗麗、肖桂芳和爸爸陸建良在客廳里的一段對話。
“嚶嚶嚶……”
陸麗麗哭著說，“爸，我親爸死的早，自從媽嫁過來后，就一直拿您當親爸，這次您一定幫幫我，我不想離開媽媽，更不想離開爸爸……”
“麗麗，有話好好說，別哭?！?/p>
肖桂芳也帶著哭音說，“你想心疼死我??？都怪媽媽沒有能耐，沒有給你定下一樁好姻緣?！?/p>
“嗚嗚，媽，你別這么說，我從小感謝您給我找了一個好爸爸，爸一定會幫我，不讓我、不讓我下鄉(xiāng)?！?/p>
陸麗麗哽咽著。
陸建良說，“好了，你們都別哭了，麗麗，我怎么幫你？”
“爸，你看姐姐有這么多機會不用下鄉(xiāng)，您就讓她給我一個，我只要不下鄉(xiāng)，畢業(yè)回來一定會好好孝順您?！?/p>
陸麗麗止住哭聲。
陸錦瑟隔著一道墻都能感覺到她的算計和心機。
肖桂芳也說，“是啊，建良，你是他爸，不能只想著親生女兒，不管麗麗，麗麗一樣也是你的女兒。”
陸麗麗接著說。
“爸，您讓姐姐結(jié)婚，把讀書的名額讓給我，這不皆大歡喜嗎？再說姐姐如果讀大學后留在帝都，萬一不回榕城。
您以后想見她一面就難于上青天了，但是姐姐嫁給姐夫，就不一樣了，爸，您要是不幫我，我寧可死也不下鄉(xiāng)……嗚嗚……”
她又哭上了。